纸飞机的爱情 我是很多用过的草稿纸中的一张。 我的身上有各种奇怪的文字和符号还有一些叫做坐标轴的东西。 那个男孩子的手在我身上又折又叠,我渐渐变形,我看见教室上空滑翔着一些 纸飞机——我的同类。下课的时候——我听见那些十六七岁的人的喧闹声。 真正能够滑翔在教室里的飞机,其实并不是很多。更多的飞机在空气里跌跌撞 撞,或是突然一头栽下来,他们不符合原理的翅膀无法控制平衡,已经被那些学生 揉得不成样子了。 滑翔着的飞机伸展着优美的机翼,缓而稳的飘在空气里,我看到他们优雅的姿 态和得意的微笑。 我不知道我将成为哪一类。 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感觉被人举起来,突然一股腥臭夹着热气扑面而来,算是人类对纸飞机的特 有的祝福方式。 有人捏着我向前一送,我听到呼呼的风声。风,从我的翅膀上掠过。我飞起来 了!我小心地把握着平衡,是的,我飞得那么稳那么流畅,我无疑是最成功的纸飞 机! 我掠过那些学生的头顶,他们似乎在为我惊叹和欢呼。天知道我是多么地了不 起啊!我比任何纸飞机都更优秀,他们,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 我缓缓滑翔着降落,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托住了我。瞧啊他对我多么地爱惜,我 嘲笑那些翅膀被揉皱的淘汰品——所有人几乎碰也不舍得碰我的翅膀。 我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那种暖暖的,带着一点点湿气的温度,我静静伏在他 的手掌上,感到一种安全。 他看了看我,我凝望着他。天!他是个多么漂亮的男孩子!我望着他,可是他 不知道我望着他,他看我的眼神几乎要让我的思维凝固——纸飞机就不可以爱上一 个人吗?但他漂亮的眼睛里却是伯乐发现千里马的那种喜悦。 他走到一个女孩子身边,对她说了些什么,然后望望我。女孩对他一笑,他们 一起走出了教室。 我心里很不高兴,他怎么可以在我在场的时候就对别的女孩子露出那么帅气的 笑!?但是我没有作声,我说了他也听不见,我们的语言,本来就是不相通的。 在教室外我感到一种cool和cold之间的凉意,他举起了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送了出去——这次我离地面是三层楼的高度。 我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呼呼的声音从耳边掠过,我的翅膀上有一层层的凉意不断地滑过去,滑过去。 我感到飞的自由! 我睁开了眼,头上是透蓝的宝石一样的天空而不是雪白的涂料,我的周围无遮 无拦。我尽力舒展开翅膀,我要拥抱天空! 我回望那个男孩子站的地方,他身边的女孩甜甜地笑着,他望着她,一脸幸福 的表情。男孩因女孩而幸福,女孩因我而笑,那么我算什么呢? 我难道只是让女孩开心的工具? 我望着男孩,伤心地想哭,但是我却哭不出来——纸飞机原本就没有眼泪可以 流。 上课铃响了,他和她的身影从三楼的走廊上消失,再也不会有人用掌心轻轻托 住我,我已经感觉不到那种温热带点湿气的温度。 我正在缓缓地向下沉。最后很稳地落在操场上,完美的飞行——也是心碎的一 次飞行——最后一次飞行。不仅因为铃声。 还因为我落在一滩水上面。 冰冷的水,我的笔挺有力的翅膀被冻得麻木无力。 校园里一片寂静。 一个校工走过来,用火钳把我夹起来(我的翅膀居然还在滴着水),扔到一个 散发着腐臭味的垃圾桶里,埋怨道:这些学生就爱乱扔废纸。 我?废纸? 我终于明白,一张废纸——一个纸飞机——一张废纸。 不过如此而已。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