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死亡 下午4 点,我懒懒地坐在水吧临窗的一张桌子旁边。快掉下去的阳光盖过我的 一部分身体在蛋黄色的格子桌布上投下清晰的黑影。隔着桌子上的两杯橘红色的果 汁,那个男孩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king,好了吧。有什么话快点说。”我皱着眉头,用冰冷的手指触碰了一下 面前的玻璃杯,果汁已经冷掉了,冬天喝冷的东西似乎对我的胃不太好。我还有很 多事情要做,我要回复多得无法预料的邮件,我还得完成上个星期没有完成的散文, 我得不停写东西,和经纪人商量下个星期的计划,上课,还要洗衣服。我不能花一 个下午的时间坐在水吧里和谁聊天。 “林林,你的脾气还是没有变。”king拿起杯子对着吸管缓缓地吸着杯子里红 色地液体。 Gloria包裹着身体,很温暖。冬天总是很冷,不是吗?我挪挪坐在黄色木藤椅 上的身体。 “我没有时间,真的很忙。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 夜。对了,你叫我来干什么?” “她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我不耐烦地问到,“我不喜欢猜谜语。” 外面吹着风,我看见树木摇摇晃晃。几瓣黄绿色的树叶跌跌碰碰地撞落在窗子 的玻璃上。 “她,雨,我告诉过你。”king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收回漂浮到街上地目光。“她回来管我什么事情,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旧情 未了。”我底下头用嘴衔住吸管,用眼睛盯着他。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有很久没有看见你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吗?”他望着我,目光很恳切,应该是很恳切。我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好象是 一个希望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我叹口气,我没有忘记king是我的男朋友,只是自己真的很忙。 “对不起,king. ”我用冰冷的手指抚摩着king放在桌子上的一只手,很温暖, 和我的不同。king翻过手,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掌中。“林林,有时间多陪陪我好 吗?我不想过那种每天都见不到你的日子。我快疯了。”king用力握住我的手,温 度一点点从手掌中心传进我的身体。 “有电话,你可以给我电话。我的手机会一直开着。”我抽回手看看手机上显 示的短信息:林林,今天晚上5 点我在网上等你,再商量一下计划。 “你又有事情?”king急急地望着我。 “对,我的经纪人约我上网,我得去了。”我收好手袋,“没什么重要事情就 别给我电话,很容易打断我的思路。” “好吧。”king无奈地看着我,“你什么时候能抽多一点的时间陪陪我。” “改天吧,有时间我一定找你。”我站起来,弯过腰亲亲king的脸颊。“再见。” 外面已经是星光烂漫。我换上棉布睡衣,为自己倒上牛奶,医生不让我喝咖啡, 对我身体不好。点燃Masutoh ,然后深深吸一口。胃没日没夜地痛。电话要命地响 起来,我看着手机,显示着一个陌生地号码。 “hello ?”我幽雅地向电话那边吐出声音。 “林林吗?我是雨,还记得吗?”电话的声音那边似乎有点犹豫地传过来。 “雨?很久不见了啊,你怎么知道我的新电话?”我感觉一下变得很敏锐。我 抢过她的男朋友不是吗? “向朋友问的。”雨在电话中模糊地回答,“林林,我回来了。有时间一起去 喝茶?” “好啊。”我点点头,然后发现她在电话那边根本就看不见。 “明天有空吗?我想见见你。” “好吧,如果我有时间。”我想了想。 “那么明天再联系。” 挂断电话,我喝下一大半的牛奶。胃没命地痛,像是谁用手使劲地抓住不放。 这种疼痛从腹部一直延续到我的腰。我弯下身体,用手抵住肚子。天,冷果汁。早 知道喝点冷果汁都会胃痛,我就应该呆再电脑旁边一直写东西。 远远地,我看见雨站在车站的站牌下面。穿着白色的大衣。长长的头发很整齐 地梳在脑后。她还是喜欢白色。我笑着向她招招手。雨已经看见我了。然后向我露 出笑容。 我们一起走进水吧。 “你还好吗?”很常用的开场白。 “还不错。”我抬起手腕看看表。接到雨的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写连载的最后几 篇,天知道我有多忙。“你怎么不问问他?” 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很满意地看着这个效果。纯洁的女生。 “林林,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雨犹豫地望着我。 “从king和我在一起以后就不是了。”我笑着,确信自己的笑容很优雅,很自 信,高高在上。 服务员过来问我们要点什么。 “热牛奶,谢谢。”我望着雨伤心的脸。 “我要果汁。”雨忧郁地望着我,“林林,你的胃病还没有好吗?” 我点点头,突然不想用什么话去伤害这个女孩。胃又一阵疼痛,该去看医生了。 雨看见我痛苦的表情,慌忙地站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我苦笑着半倚在她的身上。 “雨,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朋友。”雨幽幽地说道,把我扶进出租车。 “你不能继续劳累了。”穿着白色工作服地医生严肃地看着我。“你的病只允 许你好好休息。你并没有听我的话。外面那个是你什么人?妹妹?” “医生,你就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我没有别的亲人,你直接告诉我得了。” 我望着医生,谁都骗不了我。我吃的药全都有抗癌成分。有一部分还是麻醉品。 “很难说,你现在要好好休息,会有好转的。”医生望着我坦白地说道。 我厌恶地转过头,他的眼光很奇怪,像是同情,可惜,或则是无奈。我要不这 样的眼光包围在我的身上。 推开诊所的门,king站在雨的旁边。 “林林,怎么样?好点了吗?”king急急地跑过来问到。 “没什么,只是胃炎。”我淡淡地望着站得远远的雨,“她叫你来的?” “是的。”king握住我的手“好点了吗?” “已经不痛了,我的电话号码是你告诉她的吧?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她。”我 愤怒地望着king. 你们全都可以继续生活下去,恋爱,结婚,生孩子。我不能。我 心里狂喊到。 king皱皱眉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她。林林,你们是朋友啊。” “我们不是朋友!”我喊到“你希望我们是吗?这样你就可以经常见到她?” 我失控地跑出去。 我只有一个星期时间,留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 没日没夜地坐在电脑面前写我最后还没有完成的文字。然后在一个早晨静静地死去。 像烟雾一样消失,谁都不知道。我没有亲人,也不需要朋友。而king会继续和雨在 一起吧,他们本来就很相配。如果不是雨出去读书,而我又乘虚而入,king根本就 不会和我在一起。现在雨回来了,谁都知道king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 日子就这样又一天没一天地过去。等待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每天都吃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药丸来缓解我的疼痛和拖延我的生命。我咬着牙 一行行地在电脑上写着文字。我不接电话,喝咖啡,红酒,吃薯片。我把窗帘放下 来,只开电脑。我不想看见太阳,习惯死亡。电话铃声一遍遍地响着,我不去关。 king打来很多电话,我一次次听着电话焦急地响起来,然后又静下来。起伏的胸部 和剧烈的疼痛都提醒着我还活着。是的至少我还活着,我就这样安慰自己。我的身 体仍然在排斥着疼痛,我想我一定像狗一样不停地痉挛。我开始不进食,即使是违 禁的咖啡和薯片。我倦在那里,手中握住鼠标一点点地翻看着我的文章。他们会把 它保留下来吧? 然后我昏了过去。 “林林?” “林林醒醒?” 恍惚中,我听见声音,有人叫我。对,是又人叫我。我是死了吗? 然后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冲进我的鼻子。我还没有在天堂,我在医院。 我睁开眼睛,又马上闭起来。光线太强烈,有很久没有看这样的阳光了。我眯 起眼睛。king和雨的脑袋渐渐清晰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king,king担心你所以就到你那里去。后来碰见收租的房东开门。才发现 你昏过去了。林林,你好点了吗?”雨焦急地问到。 “给我点水。”我虚弱地望着雨“我还没有死吗?” “林林,别说死,好吗?别说死。”king几乎包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我伸过手轻轻搽干他脸上的泪水。雨转身叫住门外的医生。 “是的,林林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king望着我认真说到,我看着雨在门 外和医生说着什么,然后医生摇摇头。 已经麻木的下半身又开始疼痛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被鞭打,撕裂,剧烈地疼 痛着。 “是的。我要休息了”我虚弱地闭上眼睛,然后我听见关门的声音。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睁开眼睛,看见了柜子上不知道谁留下的一把剪刀。 我的右手被插上输液管,透明的药液一滴滴流进我的血管。我用左手拿下剪刀,然 后对准我疼痛的地方:我的胃。恨恨地插下去。 然后,我感觉不到疼痛。热呼呼的血液喷了出来,下起红色的雨。我把手指放 进嘴里舔舔,咸的。然后我微笑着睡过去,隐约听见king呼喊的声音。 “无论我们谁离开谁都要把生命继续下去不是吗?”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