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与前瞻 香港回归在即。米字旗还未落下,港督已在打点行装了。故可以说,香港的回 归也就是英国殖民主义的回归-- 一个是回到祖国怀抱,一个是滚回老家。 于欢欣鼓舞之际,不免有些遗憾,历时竟155 年,似乎来得迟了些。历史的进 程小看不得,就好比赛跑,强者必速,弱者必迟,或曰“弱者无外交”是也。历史 的进程何以被贻误?这问题实在应该认真回顾才是。一个半世纪的香港史,对英国, 是殖民占领;对我国,是丧权耻辱。丧辱之由来,一是内政不修,积贫积弱;二是 列强虎视,外侮接踵。说句大俗话:“苍蝇不叮无缝蛋。”要害还在于自身:满清 的腐败,军阀的割剧,民国的内战以及“阶级斗争为纲”的理论与折腾竟连续了一 个多世纪! 有人说,香港是资本主义孵化的一只生金蛋的鸭。资本主义不假,至于金蛋, 则有各种原因与条件,一个首要的前提,是和平、安定与敬业。如若也是人祸不绝, 动乱连绵,即使有再多的资金,再好的港口与技术,恐怕香港也只是一只毛摧羽残 的跛足鸭而已。更有说服力的,是德国、日本、意大利,二战惨败,经济频于崩溃, 然而,战后以来,十年恢复,十年发展,十年飞跃,之所以如此,首赖外和内定之 环境也。和平安定之大害,一是战争,一是以整人为目的的政治运动。殷鉴不远, 教训可说是够惨烈的了。 正是基于这一点,提出了改革开放,提出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大政方针。十 八年来,百废俱兴,硕果累累,便是可喜之明证。 时至今日,旧题已解,新题又来。使人忧虑的是,市场逐利,贪婪多欲所导致 的思想迷乱,道德沦丧。我们从资本主义学习了技术和经营,但我们也由此感染了 种种腐蚀我们自身的病菌。造成的后果是,社会风气败坏,离心倾向严重,它正在 破坏平和安详的社会氛围,并腐蚀精诚团结的意志。具体说来,个人的私利突出了, 集体的观念淡薄了,洋人的新异时髦了,民族的传统抛弃了。腐败屡禁不止,治安 严打不绝,这便向人们传递了一个严重的信号:变化正在发生! 改革家考虑的是因势利导,是使变化由逆而顺。这需要契机,需要一个凝聚点。 就此而言,香港的回归可说是正当其时。香港,物之华,天之宝,中外瞩目,在国 人心中,更有痛切的记忆和压抑的爱恨。即使是在封锁时期,为通道和外汇的需要, 而容忍家门口的这块殖民地时,中国人民也仍然牢记着那一百年前的奇耻大辱!一 个民族的感情是和它的记忆与爱憎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压抑愈久,迸发愈烈,这就 是当前民间庆回归,迎香港活动进行得如此如火如荼的原因。可以确信,它必将大 大振奋民族精神,深深激发爱国之情!但愿这将成为凝聚和团结的契机。香港的回 归还有它的另一个意义:那就是“一国两制”所含蕴的求同存异,中华一家的召唤。 香港模式已作用于澳门,也必将影响并作用于台湾。“三通”在即,两岸更趋接近, 前景令人欣慰。回归后的香港,既保有原来特色,又参与并积极作用于大陆经济; 既可借鉴取法,深化改革,也可施加影响,兴利除弊,为二十一世纪的经济持续增 长与繁荣创设良好条件。过去,香港以其弹丸之地而举足轻重于世界金融,与其说 是奇迹,不如说是天时地理人和之所得;今天,英人将去,香港将归,对于其前景, 某些西方人士的心态与目光是颇为怪异的,他们不了解,也从不承认,若不是倚靠 大陆,若不是华人的资本血汗和智慧,那会有香港的今日? 我曾有幸两睹香港。曾目眩于它那摩天林立和雍容华贵,以为那是洋人的世界。 但旋即我知道自己错了。大道林荫和屋舍下,都是我们的同胞,黑头发黄皮肤格外 亲。更可贵的是,他们身在香港情系大陆,都有一颗热爱祖国的心。我偶而结识的 一位林女士,她留学美国多年,取得了博士学位,本可留美,待遇也优厚,可她还 是回港了,为的是这儿有她的亲人,这儿紧挨着祖国大陆。 潮起潮落,铜锣湾湛蓝依旧。此时此地,看彼人黯然掉头。风光不再太难堪, 只因醒狮今日吼!万里海空坠落日,红旗猎猎说风流。 值此全国同庆之际,献上我的小小一文,并以此深深祝祷。 1997.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