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戴厚英 戴厚英走了,留下了巨大的震惊,和未解的疑团! 物伤其类。这几天眼前老觉得晃动着两个面影:短发的少女和老态已现的妇人。 我怎么也不能把她们叠合成一个。记忆中的她,短发齐耳,机敏泼辣,一个来自农 村的黑俏姑娘。而在张光昌追悼会上,见到的却是一位苍瘦而悒郁的女人,形容非 昨而短发依旧。我们互望了一眼,微微颔首--她是认出我来了么,还是早已忘掉了 我这个同窗学友? 四十年前,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我所在的三班是调干生班;她在六班,清一 色都是应届毕业生。一二百人的大课堂,她坐在第二三排靠右,著一身洗得发白了 的蓝色卡其制服,短发齐耳。在当时“海派”的气氛里,显得颇有些儿“土气”。 也许是乡间日照的缘故吧,肤色黝黑,我们背地里管她叫“小黑皮”、“黑丫头”。 也只不过十七八岁的她,可叫人不敢小觑 是那张“悬河”似的巧咀。她担任年级 的文娱委员,在许多场合下显得很是活跃。她头脑敏捷,口舌伶俐,颇有锋芒,入 学不久,气质才具已略约可见。虽处同一课室,因我生性孤僻,与她交往不多,只 一同参加 过几次活动,她甚键的辞锋予我以较深印象。我那时担任校刊副刊编辑 组组长,为所投稿件,与她有过接触。记忆中其文逊于其言,但女性味儿似乎并不 明显。所以,时隔二十多年年,当我读着她的《人啊人》一书时,惊讶与感叹也就 在所难免的了。 有人说戴厚英是一个颇有争议的人物。这恐怕是指她反右与文革初期的峥露锋 芒,有过种种过激表现,以后因与诗人闻捷相好受批判,再之后便是她的陡转等等。 特别是得知她父亲在当时也被划为“右派”时,更使我感到诧异。但,终于也就释 然。毕竟我们都不是圣贤,我们往往身不由已,怀着虔诚的心,去犯真诚的错误。 划右后,我便离开了华东师大。我并不真正了解她,但我觉得应该这样去看待一个 作古了的人。 戴厚英走了,是在惊吓剧痛之中,作别了这个她爱过也恨过的世界! 人们在翻阅她作品时,不能不猜想那个致她于死地的重重疑团而嗟叹不已。 小说家苦思冥想,为别人创设了各种故事情节,而生活却为小说家安排了一个 她极不情愿的惨痛结局。 人啊人,莫非这就是千古难解的所谓“命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