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涂之一代宗师 浓眉和尚愣愣地站在石壁前,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壁上残留着祖师面壁的痕迹, 清晰可见,在影迹中间,是用梵文写的“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十六个字,字迹苍劲有力,显是用手指划出的。浓眉和尚遥想当年祖师踏苇渡江,十年 破壁的风采,不禁悠然向往。什么时候能有祖师那样高深的武功呢?”他心中道,突发 奇响,伸指去临摹壁上字迹。 须臾间,浓眉和尚手指已触到了刻在影迹心脏附近的佛字,忽然食指指间大热,一 股热流由壁上顺手臂传来,他大惊,想缩回手,却仿佛有什么力量粘住了,他无法,只 好承受热量一阵阵地向体内冲击。 嵩山脚下,有一座简陋得四面通风的小酒馆。两个平时患严重“气管炎”的家伙终 于找个空子,凑点私房钱想过过酒瘾。小二已将酒和烧鸡端上,两人望着,口水四射, 突然白光一闪,桌上的食物消失不见,二人大叫有鬼,连连在心中向家中的母老虎赔罪。 殊不知二人可真冤枉了那些游荡的魂灵,因为鸡和酒正在浓眉和尚手里,只是他身 法太快,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不过,此时他已作俗家打扮,头上罩着一顶斗笠,变成 了一个白衣汉子。“好久没有尝到这些美味了!”他想,一口将酒干尽,复又几口将鸡 吞下,连骨头都没吐,可是脚下却依然走得飞快,丝毫没有减慢。 此时正是春天,绿荫缤纷,芳草鲜美,白衣汉子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十五年了, 终于解脱了,自由是如此美妙的东西!”他想停步欣赏一下春色,可是却不能,因为他 要分秒必争,一旦错过,也许他将遗恨终生。 陕西,沣水之上,一艘大船缓缓而行,船身红色,船上张灯结彩,有婚礼即将举行。 新郎剑眉星目,一表人才,正是南家独子南理学。南家不仅是武林世家,而且拥有多家 银号,掌握着西北的经济命脉。新娘身材婀娜多姿,袅袅婷婷。此时,她正透过垂在面 前的珠帘瞅着南理学,心中欢喜无比,纤腰已是蓄意待弯了。 船头,倒剪双手立着一老者,却是南家总管,“西北双绝”中的老大杜流席,此人 号称内力西北第一,负责此次婚礼的外围治安工作。他正想着昨夜青楼的女子,忽听身 边家丁轻呼,他抬头,见一道白光由远而近,不由大怒道:“叫什么叫,没见过流星吗?” 那家丁摇头道:“杜爷,不是啊!”杜流席定睛细看,果然不是流星,是一个人。 那正是白衣汉子,他人不停脚地奔了七天七夜,总算赶上。他到得岸边,见船与岸 相距三丈有余,想也不想,摘下斗笠,向水中一抛,提身向江中纵去,待力道用尽,身 体下坠,伸足在斗笠上一点,复又纵起,直奔大船而来。 杜流席见了来人轻功,心中已怯,暗忖:“他妈的,不管是谁,先做了再说。”不 待白衣人落脚,双掌推出,正是他赖以成名的“惊涛骇浪掌”。白衣汉子手一挥,杜流 席只觉得力道所触之处空若无物,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他忙收回力道,不想一股大 力突生,将他向后猛推,他收势不及,“扑”的一声,已将船板坐个大洞,跌入下舱。 白衣汉子一招退敌,人已落在船头,他伸手挑开舱帘,大叫:“挡我者死!”一头 扎进喜气充溢得马上就要爆炸的船舱大厅。 婚礼主持人正待喊:“一拜天地。”,被这一吓,一口痰卡在嗓子眼里。厅中众人 一齐望向来者。靠门边站的是“西北双绝”中的老二,以剑术驰名武林的杜流鸠,他抽 剑,招势飘忽不定,直刺向白衣汉子,白衣汉子头也不甩,右手横抓,已轻轻巧巧地将 长剑夺过,随手向下一掷,长剑登时消失不见,船板上唯留下一圆孔。白衣汉子大声道: “别逼我,我不是来打架的,我只是有几句话要对新娘说!”已经有几名宾客拉开架势, 闻听此话,望向南府老爷子南攻,南攻一摆手,随即朗声道:“这位英雄,今日正是小 儿的大喜之日,有什么事,不妨等行礼后再讲。” 白衣汉子踏上一步,一伸手,已将南攻的脉门捏住。南攻据说武功深不可测,在白 衣汉子面前竟然毫无还手机会。南理学大叫:“别伤我父亲。”抢身来救,一个照面, 穴道便被制住。众宾客投鼠忌器,怕伤到南氏父子,只能将他团团围住。 白衣汉子却也不理,径对新娘道:“丹妹,丹妹,难道你认不出我了?”新娘浑身 一震,颤声道:“张大哥,你是张大哥!”白衣汉子道:“不错,你认出我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天你赌气离去后,我想了许久才明白你对我的心意。我真是 糊涂虫,今天特意向你赔罪来啦!” 新娘道:“你不再回佛门了?”白衣汉子答道:“再也不用了。我已经得到达摩祖 师留在石壁内的纯阳真气,已经破了十八罗汉阵,打通了万人巷,从此变成俗家人了。 丹妹,我只是来问你,若我需要你,你肯跟我走么?一起驰骋天下,纵横江湖!”新娘 略一犹豫,道:“张大哥……”白衣汉子道:“你怎么不说话?对了,定是这些人逼迫 你,我且将他们制住再说。”新娘叫道:“别……”话未说完,只见白影一闪,白衣汉 子已向人群纵去,弹指间,又回复原位,大厅中的数十名高手竟全部被点中穴道,无一 幸免。 白衣汉子道:“这下你可以跟我走了吧?”新娘看看白衣汉子,复又看看新郎,前 者面貌憨厚,衣衫陈旧,后者却直比潘安,家财万贯,一时间心中已有了轻重,要说女 子变化就是快,也许以前她确实是喜欢过白衣汉子,但此时心里却倒向新郎,她柔声道: “张大哥,原谅我,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自从遇见了南大哥,我才知道,我是真心喜 欢他的。”白衣汉子大叫:“我不信,定是天热,你说胡话了。我不勉强你,一切由你 自己选择。只是这是他们的地方,我不想呆在船上,我在岸边等你,你想好了,就来找 我。”新娘道:“张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白衣汉子含泪道:“我就是想等你,你 未成亲时,我等你回心转意;你成亲了,我等你们散伙;如果你们不散伙,我也等,等 他比我先死;如果都不成,那我也等,等下辈子!”说完,欲解开南式父子穴道,复又 想道:“若解了,这两个奸贼定会影响丹妹的选择!”于是又在他们身上补了几下,才 转身离开船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衣汉子站在岸边,思潮起伏:“她会不会下来,她究竟还 爱不爱我?如果真的忘了我,又怎会这么巧,婚礼在我们初次相遇的沣水上举行?”而 船舱中,新娘的心也纷乱如麻,她想起了白衣汉子舍身为自己吸毒,想起了同行的日日 夜夜,复又想起了南理学对自己的照顾,百依百顺,想尽办法购置各种玩意让自己开心, 一时间,她却又举棋不定。 “要想上山,得爬九十九道坎;要想下海,得过九十九道弯;要想得到小妹妹的心 啊,哥哥,你的心得一百年不变!”岸上传来白衣汉子的歌声,新娘泪水差点落下,这 是当初她唱给他听的。她几乎想立刻下船,可是目光突然与南理学相遇,她的心一跳, 她知道自己要当机立断了,如果再犹豫,也许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新娘提衣跑到船头,大声道:“张大哥,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时间会改变一切的, 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了,你走吧,我不再把你当作朋友,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白衣汉子静静地听完,面如死灰,仰天一声长啸,声音久久旋绕,啸声中,他俯身 抓起一把石子,用力弹出,射入船舱,众人的穴道立解。白衣汉子再也不看新娘一眼, 拧身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白衣汉子不知狂奔了多久,忽然停下来,他最先想到的是自杀,可是万一丹妹回心 转意了岂不糟糕。那么就出家,他想,可是自己是反出和尚群的,总不好意思再变回和 尚吧?那就去作道士,而且自己武功这么好,要做也做个道士头,也自己开创一派。银 号的对家是当铺,自己的门派要带个当字,而且她劝过自己不可以做事太极端,那就做 个太极端给她和他们看看。想到这里,白衣汉子心中痛苦顿时减轻,忽然变得莫名的快 乐起来,仿佛刚刚演完一场滑稽戏一般,抬头大笑三声,迈步向前方走去。 这正是:千秋传神功,宗师偶天成。 只因沣水故,道号称三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