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刘之新看着断瓦残垣,心如刀割。 刘之新被卷入这件事纯属被动。 那是昨天,一个炎热的中午,刘之新照例在自己的书房里读书。有人扣门,丫鬟引 进来来一个货郎,说有刘之方的一封亲笔信,信里说让弟弟安排让这货郎住两天。刘之 新心里有点不痛快,家里有女眷,随便收留一个不认识的人,多不方便,但是面子上刘 之新没有带出来,做生意的哥哥虽然不在身边,却经常资助自己一些柴米,不能慢怠了 他的客人。 昨天货郎推着小车出去了一天,很晚才回来,早晨丫鬟的尖叫把刘之新惊醒了。 货郎满身是血,奄奄一息,旁边撒了一地纱布,金疮药,已经快不行了。 刘之新不知所措,货郎无力地看着他,气喘吁吁:“刘二先生,你得帮你哥哥。” 刘之新木衲地点点头,货郎告诉刘之新,刘之方是秘密组织"红梅"浙江香堂的舵主, 现在整个香堂一千多人被朝廷军队困在清风山,刘之方用四十多条汉子的性命把货郎送 出重围,让他把自己写的求援信在南河渡交给一个代号鱼翁的雇佣杀手,他会把信转交 给总舵。 昨天货郎进入南河渡的时候遭到了伏击,身负重伤的货郎砍翻六七条汉子才冲出重 围,回到刘家就快不行了。货郎看着刘之新:“你哥哥的性命在你手上,你必须把信交 给鱼翁,你缠着这条锦带,到西月酒楼二楼靠东墙的那张桌子那,他会在那里联系你。” 刘之新拼命摇头,货郎喘了口气,"他会相信你,你跟你哥长的非常象。"说完货郎 就死了。 刘之新心如乱麻,恐惧充满思维。站在身后的妻子拾起货郎的宝剑,毫不犹豫地戳 翻了想要溜走的丫鬟。 刘之新恐惧地看着妻子,妻子没理会,叫进唯一的仆人阿二,又给杀翻了。 看着瑟瑟发抖的刘之新,平素温顺的妻子暴烈起来,煽了他一巴掌,"家里待不住了, 你要去救大哥,或者咱们逃走,官府是不会放过逆党家属的!你快拿个主意!” 刘之新被打醒了,骨肉之情占了上风,"我要救大哥,我要救大哥。” 妻子点点头,在货郎身上翻出信,交给刘之新,想了想,又把信收了回来,“官兵 要搜出信来你就死定了,你去联系上鱼翁,然后去西庙找我。” 刘之新机械地点点头,两口把尸体埋了,把房子上了锁,准备出村。 快出村的时候,俩口被一帮地痞拦住了,为首的正是牛六,"刘二爷,去哪啊?脸色 不太好啊。晚上太辛苦?” 几个地痞起哄。 刘之新勉强笑笑,拉着妻子要绕过去,牛六一把拉住,神秘地说:“哎,二爷慢走! 我这里有好东西!"说完一挥手,一个地痞拿过一个箱子打开,里边是个古甑。"这可是 秦代的货色,您老给个价?” 刘之新敷衍着:“晚上吧,晚上吧,晚上回来我去找你。好货色好货色。” 牛六一拍大腿:“好,二爷爽快,晚上去小酒馆,我请二爷喝一杯!” 刘之新点点头,拉着低眉顺眼的妻子出了村。 身后一个地痞提醒牛六:“六哥,提防那小子放鸽子。” 牛六故意大声说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地方谁敢涮咱哥们啊。” 刘之新和妻子相对苦笑,"这个庙可真待不住了啊。” ※ ※ ※ 一缕阳光从封闭的小木屋墙壁上渗了进来,幽暗中的李见忠仔细地缠起腿带,把飞 镖一枚枚放入夹层,汗水浸出额头,结实的背部弓起,象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剑是不能带了,昨天南河渡上一场血战,今天到处都是官府的探子,行止不能太显 眼。昨天那货郎真好功夫,二十多名捕快都没抓住他,也怪官兵太大意,水面没有布置 人手,让他跳进水里跑了。水面一片红,看来货郎受伤不轻,今天还会来么? 李见忠有点犹豫,今天早上手下反馈过来的情报说刘之方的弟弟就在十二里外的村 子里住,也有人看见有个货郎在那村子里出没,估计是去了他家。手下人正在进一步落 实。 李见忠做雇佣杀手已经十几年了,基本没失过手,靠的就是情报准确,对环境事件, 当事人心理分析透彻,出奇制胜是他的绝招。 这次事件非同小可,十万两的酬金两次付清,先收了三万两定金,只要把货接拿到 手转交给雇主,剩下七万两就稳稳到手了。 李见忠一丝不苟地扎起束腰,对着铜镜正了正斗笠,一名手下跑了进来,"先生,刚 翻过李家院子,货郎和丫鬟家丁都死了,估计是刘之新杀的,怕漏了口风,东西没找到!” 李见忠颇感意外,赞许地点点头:“这个刘之新是个人物1” “那两口已经出门,男的往南河渡去了,女的走开了,只剩小九跟着他呢,路上两 人跟一帮地痞聊了会儿。” 李见忠点点头:“女的去哪了?” “人手不够,没法子。先生,要不半路就下手?拦住他俩?。” 李见忠从手下手里接过刘之新的画像仔细看了半晌,双手一团,片刻摊开,千百片 碎纸洒落一地,"不行,看得出他们是谨慎人,一定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只有按照计划行 事,他们才会把信交给我,不能出半点差错,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抄起门后的鱼竿,李见忠出发了。 ※ ※ ※ 南河渡一片繁华。 作为方圆百里内最大的码头,南河渡总是一片熙熙攘攘,不过今天的南河渡,多了 一些活跃,街头巷尾都在流传着昨天的那场恶战——-一名江洋大盗,据说盗走了大内宝 物流窜到这里,省府专门派了一批干练刑捕来缉拿他,二十多名刑捕加上一营军队,楞 是让大盗砍翻了七八个人跳水跑了!这让平时受官府欺压惯了的老百姓可有了出气的说 头。 ※ ※ ※ 林捕头打扮成商人坐在茶馆里,心里惴惴不安。 昨天的一场围捕,自己和手下丢尽了脸面,二十三个人抓不住一个,还杀了自己三 个得力手下,伤了四个。想起那货郎的一手泼风剑法,林捕头就脑袋瓜发凉,这辈子也 没见过这么快的剑!幸好最后自己的一剑刺伤了他,否则让他全身而退,自己的下场可 就惨了,就这样巡抚老爷也是勃然大怒,昨天夜里张巡抚星夜从省城赶来坐镇,一同赶 来的还有从京里赶来的两名侍卫,自己纳闷的是那货郎昨天已经跑了,今天还会那么傻, 带着伤来自投罗网么。那赵侍卫说他要在这里交一笔重要的货,在限定的时间里交不了 货,他的组织饶不了他。林捕头苦笑地摇了摇头,觉得巡抚和侍卫一定有隐情没有告诉 他,真是卖命还得被蒙在鼓里,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一名手下走进来,附在他耳边:“林爷,西月酒楼都布置过了,赵侍卫说今天那大 贼会在二楼靠东窗的桌子那里接头,他已经打扮成店小二了。同来的林侍卫带着几个弟 兄把在江边,断了水路。” 林捕头哼了一声,点点头,"弟兄们呢,都准备好没?” “都好了,都打扮成做生意的了,另外张大人亲自坐镇,在镇外布置了一营军队, 许进不许出,今天那贼不来则已,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恩"林捕头喝口茶"出发吧。” 说完两人起身出了茶馆,来到西月酒楼。 ※ ※ ※ 西月酒楼坐落着镇里最宽的一条路边,两边林立着七八家酒楼,西月在正中间,也 是生意最好的一家,做的火烧鱼享誉省城,经常有文人高官不辞劳苦来一品风味。 林捕头带着手下来到酒楼,门口卖瓜卖肉的都已经换成了自己人,还没到吃饭时间, 酒楼里冷冷清清坐着三五个吃客——都是刑捕,林捕头上了楼,拣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店小二迎了上来,正是赵侍卫,中等个,黑黑瘦瘦的,貌不出众,看上去非常结实,"客 官要点什么菜?"随即压低声音,"我手下线报那货郎死了,换了个人来交货,他有同党 接货,你们小心点,一会儿我把货骗到手,你们注意点有没有陌生人,别让他同党跑了!” 林捕头用杯子点点桌面,表示明白。随即点了几个菜,和手下开始吃起来。 ※ ※ ※ 时近中午,在江边悠闲地钓了几尾鱼的雇佣杀手李见忠跟几个一直在江边吊鱼的老 钓客说笑着来到西月楼下,一个钓客笑着问:“怎么样?还是西月楼?” 李见忠笑了,"换个地方吧,老吃一个厨子的口味,腻味了。去对面的香馆吧。” “老李就是刁钻,才来了半年,嘴就惯坏了。” 几个人附和着,上了对面的酒楼, 放风的捕快认得这几人是镇上的老人,没有在意。 几个人上了二楼,李见忠说靠窗凉快,拣了靠西窗的桌子坐了下来。几个人挑了两 尾大鱼让小二拿去做了。开始吃喝起来。 刘之新来到西月楼下,心蓬蓬跳。他停下仰望着酒楼,缠上锦带,看了看酒楼招牌, 一咬牙走了进去。 放风的几名捕快对了下眼色,卖瓜的大声吆喝起来"新瓜新瓜啊,不甜不要钱先吃后 买啊!” 林捕头不动声色,酒楼上这会儿已经满腾腾的,到处都是人,占着东窗桌子的两名 客人闻声立起结了帐,腾出东窗的桌子,径自走了。 一干捕快没事人样的吃喝着,象没听见信号一样,林捕头心里颇为满意,这回带出 来的可都是精兵强将啊。 刘之新上了楼,环顾四周,还好,东窗的桌子刚腾出来,结了帐的客人有说有笑地 擦身而过。 没有什么异样。 也没有人看他的锦带。 到处都是一拨拨成双结队的,没有单身客人。 刘之新叹口气,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店小二跑了过来,一挥毛巾,"先生,要点什么?” 刘之新心乱如麻,"什么?” “您老点菜啊。"店小二笑道。 “哦,哦,来盘花生米,来盘牛肉,来斤水饺。"刘之新醒悟过来,这是在饭店。 店小二答应一声,跑了开去。 ※ ※ ※ 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的李见忠吃了一惊,他面对着西月酒楼,对面一名伙伴正好替 他挡着对面的视线,自己却可以随时观察对面二楼的情况,看到对面酒楼上布满了捕快, 还有楼下的几名放风的,李见忠暗暗好笑,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这群笨蛋最终会吃不了 兜着走。 直到看见店小二,李见忠才吃了一惊! 那店小二他认识! 自己的资料库里有他一份子! 竟然也是个雇佣杀手! 捕快怎么会这么粗心,竟没察觉一个陌生人在冒充店小二?不,不可能,里边一定 有问题。观察证实了李见忠的猜测——店小二招呼林捕头时,林捕头敲了敲杯子,看来 是一拨的。 朝廷也请了他来抢这封信!说不定是张巡抚请的,真是可笑,敢跟他斗的杀手还没 几个,这小子虽然是后起之秀,想跟他斗还是嫩了点,就不知道那个人……! 李见忠不敢大意,仔细在心里过了一遍计划,做了小小改动。 ※ ※ ※ 刘之新上楼了。 李见忠很满意手下的画像,一目了然,十分神似,那小子看上去是个生瓜蛋,明缠 着作为信物的锦带,看来今天他是死定了,李见忠思衬着,作为接货人,带他走是个累 赘,收了信跑了就换钱去了,谁也不会管送货人的死活的。 店小二凑上去了,李见忠有点紧张,这群傻瓜会不会直接动手,那就糟了,应该不 会,万一信不在刘之新身上,他们就倒霉了,他们不会想不到这一招。 果然店小二招呼了一下就下去了。 李见忠喝了口酒,该是鱼翁出场的时候了,自己再不出手就晚了! 李见忠把酒杯轻轻晃了一下,调整好角度,屋外的阳光正照在酒杯上,一晃一晃, 通过反射,光线刺在靠东窗的刘之新眼上!刘眯起眼睛,避开光线,又是一道光。刘警 觉起来,顺着光线瞧去,一个汉子坐在对面的酒楼上不动声色的端着杯子,一手掏出一 条锦带擦汗,正和他的一模一样! 刘之新汗马上下来了,不知所措,李见忠稍微做了个手势,示意刘别盯着看,刘低 下头,紧张地盯着桌面。 林捕头看出异样,看见刘之新明显起了变化,却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始环顾四周, 寻找迹象。 店小二端着菜上来了,林捕头示意有了变化,店小二颇感意外,漫不经心地四处打 量着。 刘抬起头,对面李见忠看见林捕头和店小二四处打量,知道马上就要露馅,做了个 手势让刘之新站起来。 刘站了起来,盯着对面,林捕头和店小二也都向对面望去,李见忠大喝一声,挥动 鱼杆,身边几个钓友吓了一跳,李见忠身后蹿出来几名汉子,一阵暗器发出,西月楼里 惨叫连连。 钓线划了个弧线在刘之新的真上绕了几绕,店小二舞动板凳遮挡着暗器抢了上去, 十几包生石灰又从对面撒了过来,屋子里一片白雾,店小二目不可辩,鼓足内力双臂一 振,板凳夹着风声向对面砸去,随即扑向刘之新的位置,一阵硝烟过后,刘之新踪影皆 无! 楼下的捕快早已发现了敌人来自对面的香馆,一轰而进,却发现楼梯已然让截断, 暗器如雨下。 店小二挥出飞抓抓住对面的房檐,大喝一声飘了过去,落地之前撒出一把金钱镖以 防偷袭。 中镖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却都是无辜的食客。 店小二环顾四周,东面的木墙裂了个大洞,店小二猫身蹿了出去,酒店接着民房, 偷袭者们早已了无踪迹。 店小二趴下身子,寻找着蛛丝马迹,循着痕迹,店小二一路找去,很快找到了一个 四合院。 痕迹消失在天井中一口井边。店小二立起身来,跃上房顶,众捕快都赶了过来,店 小二大声叫道:“封锁江边,不许任何船只离开,他们要从水路走!” 没等回答,他又跳入院中,甩去帽子,掏出把匕首噙在嘴上,一头扎入井中。 ※ ※ ※ 刘之新迷迷登登被李见忠凌空扯了过来,碰的鼻青脸肿,两眼被石灰蛰得生疼。 几个人把他抗着蹿来蹿去,他闭着眼眼泪直流,不知道自己要被扛到哪里去。 最后明显一个下落,然后有人用菜油把他眼睛洗了一下,在他刚看清面前一口井的 时候有人把他推了下去。喝了一口水,刚浮出水面,几个人把他拖着往前游,最后一段 是潜着过去的,查点没把刘之新憋死,当他浮出水面大口喘气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扣在 一个鱼篓里。几个人相继浮出水面,李见忠和他在一个鱼篓下,鱼篓都在一个特制的竹 筏上,竹伐子挖了许多洞,扣着鱼篓,外边一点看不出来。 李见忠打了个呼哨,竹筏子立刻撑离了岸边,岸边店小二的同伙林侍卫领着一营官 兵正在盘查码头,谁也没有注意竹筏。大约走了一箭之地,突然人声鼎沸,有人大声喊 着不准任何船只离岸,官兵们随即发现离岸的筏子,大声吆喝着让筏子回岸, 几个人掀翻鱼篓,从筏子下跃起,各人抄起桨篙猛力划动,官兵们骚动了,箭如雨 下,又有两条游弋的官船横截过来,怎奈筏子速度奇快,抄桨的人个个又是武林高手, 膂力非凡,小筏飞快地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远方。 店小二牢牢地扒着筏底,嘴里噙着匕首,通过筏间的缝隙,仔细观察着船上的几个 人。 一共是六个人,除掉张之新还剩五个,当他看到李见忠的时候,心里打了个突楞, 这个人就是刚才在酒楼上向自己发难的人,应该是这帮人的首领。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帮 人?计划周密,行动果决,麻利迅速,一看就是职业高手。 他衡量了一下形势,自己单独对付那个首领就很困难,别说五个人一起了,只可智 取。 筏子的束缚都是用的油浸出来的麻绳,店小二来了主意,一手扒筏一手拎着匕首, 暗运内力,一点点把麻绳割的只剩一股,稍后又往前移动,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好在水 流湍急,众人又急着划桨,没人注意水底的动静。 大约划了七八个索子,木筏有些晃动,李见忠脚下虚浮,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头观 察。 筏子正到了一个旋涡,众人正小心翼翼,店小二见事不宜迟,双手扒住一半,大喝 一声双脚猛力一蹬另一半竹筏,筏子立刻散了架,几个人猝不及防,纷纷落水,立刻就 有两人被卷入了旋涡。 李见忠紧紧抓住刘之新,捞过一根大竹。 店小二在水里蹿来蹿去,不一会儿水面上浮起一层层血花。 李让刘抱住竹子,单手连扬,一串飞镖发出,店小二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立刻没了 动静。 李掏出水刺,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正和偷袭过来的店小二打个照面。两人水搏 起来。 店小二的水性如此高超,让李见忠始料不及,看来手下搜集的各顶尖职业杀手的资 料也不齐全,李见忠无暇懊悔,拼力搏斗着,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全无店小二游鱼般 的灵活,渐渐落了下风。 店小二越战越勇,匕首不停的在李见忠的要害部位晃来晃去,终于一个转身过后, 插入了李见忠的侧肩,正狂喜间,突然身后一紧,店小二被牢牢抱住,扭头看去,李见 忠的一名手下从旋涡中扎了出来拼死抱着他,李见忠趁势拔出肩后匕首一刀扎入店小二 的腰眼,他立刻软了下来,手下一松手,尸体向水深处沉了下去。 两人浮出水面,拖拽着刘之新靠了岸。 包扎好伤口,李见忠坐到失魂落魄的刘之新面前。 “刘二先生,没想到这次行动这么不顺利,看来总舵主的预料还是正确的,都是我 太大意了,让你受惊了。 刘之新机械地点点头。 “先生可以把信交给我了吧。” 刘之新摇摇头。 “哦?刘先生是不相信我么?"李见忠有点不痛快了,损失了这么多手下。 “不是,信不在我这里,在拙荆那里。” “哦,那么嫂夫人在哪呢?” “在西庙,我领你们去吧。” 李见忠点点头。三个人收拾了一下,上了路。 ※ ※ ※ 店小二大难不死,一直贴身穿的软甲救了他,忍着剧痛,他悄悄凫上岸,匕首扎的 不是太深,但足以让他失血过多。 掏出油布包的金疮药简单包扎了一下,打坐片刻,店小二感觉精力恢复许多。 必须赶时间!必须尽最大的努力! 那三人无所顾忌了,留下的痕迹许多,店小二很顺利的顺着痕迹缀了下去。 夕阳将落的时候,三人赶到了西庙。 刘之新的妻子正焦虑地等待着,看见三人过来,迎了上来。 看见三人满身都是血,妻子心惊肉跳,把刘之新拉过一边细细盘问一番。刘之新一 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李见忠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刘夫人点点头,从庙后的一块石头下取出信,递给李见忠,"鱼翁先生,我大哥的命 就交到您手里了。” 李点点头,撕开信。两口对望了一下,刘道:“鱼翁先生,信是给总舵主的。” 李见忠不予理睬,端详着信,两眼发出凶光! 他一把抓住刘夫人的脖领子,"好娘们!快把信交出来!为了你们大哥我损失了这么 多兄弟!还敢欺骗于我!你们是不是活腻味了!” 两人瑟瑟发抖,刘之新拽着李的胳膊,"先生,真是那封信啊!” 李一把推开刘夫人,把信砸到刘之新的脸上,"你自己看看!” 刘拣起信一看,脸色煞白,信纸上一片空白。 李的手下暴烈起来,拎起刘夫人的脖子举刀就要劈下去。 李一扬手,手下停止动作。 “刘二爷,真不说么?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作势挥手。 刘之新大急,"慢着!给你就是了!” 李哼了一声,"哪?” “在我们村那,早上我托付给了邻居牛六,让今天晚上去取。"刘之新也不知道哪里 来的急智,脱口而出。 李见忠想起早上手下的探报说两人出村的时候接触了一帮流氓,倒有九成先信了。 随即恼恨起来,没头没脸的一通乱打,刘之新立刻鼻青脸肿。 “老子为你兄长卖命,还得受你骗,娘的!快给老子领路!"说完扭头嘱咐手下, “你在这里看着这娘们,省的这小子放我鸽子。过一个时辰我还不回来的话,你把她给 做了,自己跑吧。” 手下答应一声。 李见忠揪着刘之新往村里走去。 ※ ※ ※ 牛六领着一帮地痞正在幺五喝六,两人进了酒馆,刘之新怕露;了马脚,先喊到, 六哥!买货的人我给你找到了!就是这位。” 牛六一愣怔,打量着两人,"二爷,怎么成这德行了?谁把你打成这了?跟我牛六说 说,我去替你出气!” 刘之新苦笑着:“自己碰的。” 牛六点点头,盯着李见忠,"这位爷贵姓?” “免贵,姓李,货在阁下手里?"李见忠单刀直入。 “是啊,客人先坐下喝杯酒。"牛六满脸堆笑。 李见忠确实又饿又渴,不客气地坐下,大吃起来。 牛六支使手下回家去东西,自己陪着李见忠不停地劝酒。 刘之新想偷偷溜走,李见忠头也不回道:“二爷,你也坐下喝一杯吧。” 刘之新只好落座。 牛六瞧出异样来了,想着在自己的地盘还能有什么花样,不禁暗自冷笑。 不一会儿箱子拿来了,牛六亲自取出甑,"李爷,就是这东西好货色啊!” 李见忠狐疑地接过瓶子仔细端详半天,双手一合,甑碎成了千百片,却没有一丁点 信的痕迹。 李见忠眉毛立了起来,死盯着牛六:“货呢?在哪?” 牛六气得浑身乱颤,"消遣爷来了!弟兄们给我黑了他!” 七八条汉子挥棍的挥棍,舞凳的舞凳,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放平时这些人哪在李见忠的眼里,现在的李见忠是激斗一天,一条胳膊又抬不起来, 煞是狼狈,激斗了好一会,饭店里静了下来,李见忠站在中央,拎着滴血的匕首,看着 满地的尸体,环顾四周,火冒三丈——刘之新又趁乱溜走了。 李见忠顺着去西庙的路一路狂奔,终于在一片小树林里截住了刘之新, 刘之新一见李见忠腿就软了,李见忠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刘揣翻,"敢戏耍我!,今天 我非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不可!"说完举刀就要下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黑影夹着风声直冲李见忠的面门击去,李见忠百急之中一个铁 板桥避过暗器,拖着刘之新退后几步定睛观看。 店小二咳嗽着,脸色煞白,从灌木丛里踉跄着走了出来,倒在地上。 李见忠吃了一惊,再看地上的暗器,竟然是自己手下的头颅。 “你去了西庙?” 店小二点点头。 李见忠发狠道:“好好好!今天我算栽你们俩手里了,不把你们俩碎了我就再也不 混了!” 小二笑道:“我……我……咳……我知道……东西在哪。” 李见忠匕首停在空中:“哪!快说!” “说……出来气死……你。"店小二笑着。"就在那条锦带里……” 李见忠扯下刘之新的锦带,一把撕开,空空如也。 李见忠冷笑:“小子,你也被涮了。” 店小二胸有成竹:“你……看看……咳……内侧。” 内侧上密密麻麻用鲜血写满了蝇头小字,正是刘之方的亲手笔迹! 李见忠眼内精光大盛,"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鱼翁。"店小二苦笑地摇摇头。 刘之新脑子里一团糨糊,又怕又好奇,"你……那他是?” “他是……朝廷雇佣的杀手,可是顶尖级的……高手。"店小二苦笑着。 李见忠狞笑道;"现在后悔也晚了,小子,你认命吧。” “是啊,杀手的原则在于守信,放弃不是我的行为准则。” “哼,你倒颇为敬业,我的原则是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可以不择手段。"李见忠就要 下毒手。 “嘿,……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会自投罗网。"店小二喘着粗气。李见忠早已 觉得不合常理,"哦?” “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还是大内侍卫,现在林子外最少有几百……号兵丁等着 你呢,我已经交代了手下,除非……我亲自下令,否则……谁出这个林子……格杀勿论。”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放了……刘二爷……货我不要了,我把你给送……出去……” “好!就依你,别给我耍花样!"李见忠把血书插进裹腿,跃过来拎着店小二的脉门 把他扶了起来。 两人走出小树林,大队官兵严阵以待,弓上弦,箭头都对着李见忠,林侍卫迎了上 来,"赵爷……” 店小二半身酸麻,依在李见忠的身上,一摆手,"刘二在林子里,你去把他送到西庙。 手下答应一声正要走,店小二又把他叫住了, 了。"林侍卫答应一声,拔出刀,李见忠马上侧身把店小二推在面前,挡住刀口,正好把 自己背对着大队兵马。 林侍卫毫不犹豫,一刀砍下店小二的左手,就在李见忠目瞪口呆的一刹那,店小二 血脉流通,忍痛跃起,身形矫健,全然没了刚才的惨象。 林捕头一声令下,百箭齐发,把李见忠射的象个刺猬。 李见忠睁着双眼,怔怔地盯着手里的一只左手,到死都没敢相信对方会如此神勇决 绝。 店小二栽倒在地,林侍卫急忙给他包扎,店小二推开手下,挣扎着爬起来,在李见 忠的裤腿里取出血书,得意地笑了。 ※ ※ ※ 刘之新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家,带着妻子站在村口,泪如雨下。 林侍卫手下骑着马来到二人面前,"你们'红梅'总舵主吩咐务必把二位一起送到总舵 去,我大哥已经先走一步送血书去了,二位请上马吧。” 三人三骑,夕阳下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