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 清晨的时候我醒了。 周末,雨,家。 “茵儿。”我看了外面的芭蕉叶被雨水打得上下点着头,“可以抽烟吗?” “……” 茵还没有醒来,一向我的茵对了这句话都是最敏感的,即使她睡得最熟的时候, 听到我说这句话,她都会应了我。要么就从我口袋里掏出那只银灰的打火机,为我 送上一朵暖色的火苗;要么她就把我的手指中的烟夺下,用她的纤巧的唇贴上我的 嘴,然后冲我笑笑: “听了老婆的话,是要发财的哦。” 如果是睡下的时候,茵的表现就简化为,要么把我的香烟没收,钻到我的怀里, 要我抱紧她;要么就是直接钻到我的怀里,把头埋得深深地继续睡觉,不让烟味飘 到了她那里。 清晨,是已经有了微微的光,柔和的光芒。 蓝色的轻柔型的MILD SEVEN,是茵唯一允许我抽的,而我也喜欢那蓝白色包装 的整洁和素雅。 直到结婚前一年我是不抽烟的,为了让我身畔的娇弱真正成为我的生命,几乎 我们都豁出去了,我找了不同时间段的将近20份的兼职,而茵除了照顾我,也工作 得累到不行。大概是什么商业网站的建设企画的时候,我点上了第一支烟,看了我 对咖啡咬牙切齿样子的茵从那以后多了一项工作,就是给我选烟。 最后,茵在整理我大学时代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电话薄,是当时1块钱三个贱 卖的。是MILD SEVEN的赠品,上面介绍,这种蓝白色盒子的香烟有椰壳处理后的过 滤层。就这样薄薄的多的一层,让茵替我做出了选择。 从那以后的我也不得不经常解释了这不是女士烟,参加Party的时候对了朋友歉 意地解释:“对不起,茵就让我抽这种呢……” 这个时候看着身边对我微笑的茵,我也微笑,朋友们则会叹息了摇头,“又是 这样的甜蜜劲,真是的……” 光线更亮了,可以看见那窗台上的鱼缸。 鱼缸里是那种很便宜但是很可爱的小河豚,每只都是只有大拇指那么大一点, 黄色的带了黑色斑点。当时布置新居的时候,我坚持要在书房的书桌上养几只小虎 鲨,理由是不想在自己的小家就一直享受了那样的温柔,写写东西的时候可以看看 虎鲨的杀气腾腾。 到了水族店,茵却突然拍了手跳了起来,在意识到自己孩子气的时候拉了我的 衣角,让我看那鱼缸里面的河豚,“看啊,就是我电脑里面'回收站'的那种鱼嘛!” 然后这六只河豚到了我家里,放在了阳台上。本来好象它们还叫气鼓鱼,动它 们的话就会把肚子鼓起来。但是在我家里,我的脾气没有发泄的需要,茵是从来的 纯纯的笑,那几只小小的鱼也就从来没有鼓起来过。几次茵鼓起胆子要拨弄了那鱼 生气,但是当那鱼从她手指间滑过的时候她便“格格”地笑开了,没有杀气,鱼干 嘛怕了你? “茵儿,送牛奶的来了哦。” 平时的话,这个时候茵已经起床了,也到了我起床的最后时刻。早上洗澡是茵 的主意,她说洗澡五分钟,不仅干干净净,而且也不会有睡意了。这个我是相信的, 所以我也特别不喜欢从卧室到浴室的这段“路”,每天早上送我“上路”就是茵觉 得最麻烦的事情了。 茵给她的朋友抱怨从来就是这样的,“青青,你不知道那个家伙有多讨厌洗澡, 比要了他命还厉害恨呢。” 她的朋友就问,“可是我看他每次好象都很干净呀?” 茵就盈盈地笑了再看我,“哎呀,原来你还蛮爱干净嘛,给人家印象挺好哦。 怎么搞的呢?有什么秘方可以传授吗?” 呵呵,我笑,看着茵,“你才知道呢,怎么不问你自己呀。” 茵就很得意地挤着鼻子,“哼,要是没了我,我看你怎么办~” 没有报纸,因为今天是周末。 正好有邮局的朋友,我们订报纸的时候就说了,平时早上7点送报,周末我们 就购物的时候自己顺路到邮局去拿。每次看报纸的时候我都是要边走边看,茵就和 我抢,“告诉你了嘛,走路上不看报纸啊。” 我却嫌了走路太闲,还是忍不住要看,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居然有一次因此两 个人在大街上吵了起来,那大概也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拌嘴。当时茵有些不耐烦了, 说:“别看了嘛,这样多不好,你显得自己就文化人了吗?” 我被戳到了痛处似的神经一颤,马了脸,看了茵,皱着眉头说,“还是给我一 点自由可好?我像什么样子你不高兴可以走开一点啊。” 茵儿的脸在那一下子变得雪白,她美丽的眼睛突然就变得雾气朦胧。那样漂亮 的一个女孩子要在大街上哭,无疑是一道绚烂的风景,茵儿梨花带雨的样子尤其楚 楚动人。我几乎是在说完的那一刹那就开始后悔,但是我毕竟是个男人,我看了茵 儿的眼睛,有罪不可恕的感觉。 大街上很快就注意到了我们,在众人的目光下,茵儿走来挽了我的手,和我走 出了人丛,丢下人群的窃窃私语。我跟着茵儿,感激的是上天给我这样的可怜可爱, 我想的是对了茵儿的道歉,我甚至可以用了自己的血。 茵儿把我带到了书店,指着长凳对了我说,“罪,我们坐这里看完了走好不好?” ——那是我第一次在人群中紧紧地抱了我的茵儿那么久,当我松开她的时候, 茵的脸已经哭红到快要映红了地上的初雪。 …… 下雨的天气是我和茵儿都盼望了的。这样的早晨,不用担心上班和购物时间可 以一直得睡到舒服。我是从遇见茵的五年以前已经不考虑第二天的起床问题了,所 以睡得特别死。茵儿因为我,周末早上也会很习惯性的醒来。然后她看了杂志,等 到窗外的落雨已经清晰可见的时候,就摇了我,要我醒来。我却不肯,茵就再推我。 我恩地做答应状,茵就不再动,她说那个时候就只盯了我的眼睛,要我第一眼就能 看见她。事实也都是这样的,每天早上茵儿的眼睛总是我见到的最闪亮的星星。 但是雨天我却是很难睁开眼睛,我恩几次后茵儿就用手拧我的臂,然后哼着, “你看看我嘛,看一眼啊,你就不睡了” 我还是睡,茵儿就转过她的头,佯装了生气,用背抵着我,上下轻轻地做啜泣 状。即使是假的我也心疼,于是拉了她的手,让她面对了我。茵儿这时也不再要我 睁开眼睛,就把她的唇印上我的双眼,然后我亲亲我的好可爱的茵,她把脸埋到我 怀里,抱着我听着我心跳,等到我们再醒过来,雨通常就停了,蓝色的天空让我们 笑着闹着没有再睡下去的胆量了…… ★ ★ ★ 茵今天就睡得特别熟,我醒了的时候,茵还没有醒。上个月检查的时候医生说 茵是有点病,需要休息,这个月我请假了陪她,茵从来没有这么久的睡过懒觉呢。 最开始的几天,每天她都是很早起来张罗早饭和我洗澡,五六天后她才慢慢习惯过 来。这两天她睡得比较多一点,也好,免得看她前阵子精神状况也不好。 我弹了烟灰,把烟头摁灭,漱口。 “茵儿”我叫,不应我,她真的也是困了,本来应该是她叫了我,她唤了我, 她叫了要看我的眼睛睁开,她生气,她躲我,然后我抱了她再睡……我抱了我的茵 儿,我这生命中唯一的茵儿,我看了她的眼睛,熟睡了不肯睁开。 我吻了她长长睫毛的眼睛,把她的双唇印上我的额头。抱了她,象平常的雨天 的周末,用了茵儿的耳朵,贴上我的胸膛。 我的心脏在跳动,茵儿没有了。 我的身体还有暖暖的温度,茵儿在我怀里,也应该有的。 她从前天的夜里就睡下了,熟睡。 我等了,看那雨后蓝天里,有盈盈的闪亮睁开,对我笑着。 今天周末,送报纸的也不会来打扰,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