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鳞爪 似水年华,似水年华,我仔细地、慢慢地品味着这几个字、咀嚼着这几个字, 心底蓦地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情感也象放了闸的水库奔涌而出。思绪的海洋 里开始浮起了一些岛屿,那是记忆的岛屿,追忆的岛屿。它们先只是若有若无地探 着头,断断续续的,朦朦胧胧的,在月光的清辉下袅起淡淡的云烟,聆听着夜晚大 海轻柔的呼吸。后来,许多都泛出了水面,跃跃欲试,想手拉手连在一起,构成一 幅和美的画面,给这无垠而深邃的大海带去风景,带去色泽,带去欢乐,带去光辉。 时光在不断地流逝,年华在不停地悠游。我知道岁月的连续常会中断,消逝就过, 但记忆的足迹却会跨越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使种种的往事,使个个的岛屿相连接, 让人回味,让人思忆,有沉浸,有陶醉,更有了这记忆的鳞爪。 一 自幼就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尤其是古诗词。还记得儿时常跟在母亲的身后高诵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这 是我背的第一首词,也是我背得最熟的一首词,还是我现在一看到活泼可爱的小女 孩时就想教的一首词。母亲是位中学语文老师,因此她非常注重对我的早期培养。 她的目标是,在我上小学之前,就突破识字关,就能背百首诗词。那时家中的古典 文学书籍并不多,母亲就拿着她那本《中学语文教师手册》上的古诗词一句句地教 我念、教我背。如今,翻着那已经发黄的书页,看着那用红墨水勾勾划划的句子, 以及每页空白处注了音的生字和我儿时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心中不由感慨万千。这 里凝聚了母亲多少的汗水,多少的心血。 儿时虽然背了许多诗词,但大多都不知道意思,只觉琅琅上口,煞是动听。更 有趣的是,当时见了很多大人,我还会迫不及待地给他们背姜夔的《踏莎行》: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别 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根本 不知道这其实是一首情诗。还有那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 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 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也经常挂在嘴边。自己当时还颇为得 意,却不知有到处招摇之嫌。待到人大些,略懂一二后,就再没有到处乱念这些句 子,改换成了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 长啸,壮怀激烈。”或是李清照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 过江东。”以显自己之豪情壮志。 现在想来,昔日背那么多诗词还真是获益匪浅。且不说对我以后的成长产生了 深远的影响,单就当时来说也发生了效用。刚满六岁,我就急切地想上小学。可那 时学校规定必须年满七岁才能读书。偶有例外者,也必须经过严格的考试。我那时 已错过一年一度的考试,可心中又非常想读书。看着邻家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每天都 结伴闹嚷嚷地去读书,真是艳羡不已。不由也每天背着个小红书包偷偷地尾随着他 们,到学校里转悠。母亲见我这么想读书,就和隔壁厂子弟中学任教的叔叔阿姨商 量,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我去子弟小学念书(母亲在地方中学任教)。在他们的热 心帮助下,我终于见到了小学的校长和我后来的班主任老师。老师们听说我是个 “背诗的小女孩”,都非常惊讶,立即对我进行考核。当我按照他们的要求将诗词 一一背完后,我看到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了赞许的目光。我当场就被破格录取了,踏 入了我那梦寐以求,向往不已的小学校园。 从那以后,我就更加喜欢古典文学,特别是古诗词了。我一直认为,我能对文 学如此钟情并且孜孜不倦地追求,母亲真是功不可没。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兴趣的 培养对一个人的发展真是至关重要的。 小时,母亲还教我书法,每天让我用清水代墨,在地上写毛笔字。并且谆谆告 诫我,说什么王羲之冬练数九,夏练三伏,练了十八缸水,终于成了大书法家。可 惜我对这书法实在是没多大兴趣,练个十多分钟就心浮气躁,无法坚持下去。还记 得当时有一阵子在放港片《十三妹》,每晚新闻联播后准时开演。我日也盼,夜也 盼,就是盼望看黄杏秀、翁美玲的俏模样。可母亲却立下军规:不练到她认为满意, 我就不能看电视。但是那时,我就经常不能令她满意。不是时间不够——没有半个 小时,就是字的质量不符合要求。因为用水蘸着写字,水一干字就消失了,所以她 会时不时走过来监督我,令我无法偷工减料,真是好生懊恼。每当电视里响起那 “身虽女儿身,心是壮士心”的动人歌曲时,我就心神荡漾,手中拿着的毛笔也仿 佛成了宝剑或者是判官笔,想笑傲江湖,一展巾帼之风姿。可是母亲时常故意刁难 我,不让我看心爱的“十三妹”,气得我珠泪涟涟。后来,她见我如此伤心,心中 自是十分不忍,长叹一声:“罢了!”,我才得以解脱。从此,我也就不再练书法 了。直到今天,我手书之文也难登大雅之堂,想来真觉愧对她老人家。 父亲是个无线电爱好者,对电子技术可谓是情有独钟。因此,他就每天督促我, 让我多做一些数学题。可惜我对数学也不是那么感兴趣,所以,一日一题也就成了 泡影,倒是一日一诗一直坚持了下来。 上小学时,经常有空就念古诗词,读到特别好的,就把它抄了又抄。还记得曾 有一段时间特别痴迷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主要原因就是他们二人之书都富有 浓郁的传统文化气息,里面还有不少优美的古诗词,真让人欲罢不能。小学四、五 年级读《红楼梦》,看到“寿怡红群芳开夜宴”那一回时,深为宝玉他们用象牙花 名签行令所感,觉得非常有趣。于是就找了许多古人咏花的诗,一一写好作成纸签, 自己过生日时,请来很多好友,也玩起这花样,行起令来。自己一直很钟情梅花, 没想当日竟真掣着那张我精心设计的梅花签。签上画了一枝寒梅,题着“独占花魁” 四字,下有一行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注云:得此签者为花 魁梅花。奖生日蛋糕一块,自饮可口可乐一杯,牡丹陪饮一杯。真让我喜不自禁, 高兴了一整晚。这个游戏一直持续到我上高中方才废弃。记得有一年,表弟抽着一 支杏花签,上书“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注云:得此签者为妖娆杏 花。气得表弟吹胡子瞪眼睛,我们则大笑不已。最后他不仅没吃成生日蛋糕,还被 我们抹成个十足的奶油小生,气了老半天。 看的多了,背的多了,自己也就忍不住跃跃欲试,写几首古诗词。那时我对古 诗词的格律可谓一点都不懂。不过记得多了,也能胡诌出几首,虽有错调之处,但 也还象回事。我用了一本精致的软面抄专做为我个人诗集,每页都用水彩笔从中剖 开,分为两栏。一栏写自己作的古诗词,一栏就把它的大意用白话翻译出来。然后 在空白之处粘贴一些美丽的图片,作为点缀,真是其乐无穷。那时还真写了不少。 印象最深的是这几首:《游黄山咏》:峻秀险峰连,烟光问世神。锁云耸山立,神 州处处晨。 大意:雄伟、峻丽的山峰一座连着一座,从山顶上泛出烟一样的光泽。若问这 是何方的烟雾,只有问世间的神仙。云烟象锁一样拴住了矗立的秀峰,中国到处都 是美丽的清晨。 《牡丹》:尊花为王牡丹盛,花中后妃总争艳。无论艳中再生别,总不及它众 人羡。 大意:花中尊牡丹为王,其它的花都很嫉妒,千方百计施展娇艳,博得人们的 欢喜。可是不论在这群芳吐艳之中再生独特的风姿,总比不上牡丹特有的雍容华贵, 为众人所羡慕。 《观梅》:寒冬腊梅正盛芳,敢斗严冬誓不凋。悬崖百丈春乃现,傲梅独居百 花床。 大意:寒冷的冬季,别的花都一一凋谢,惟独梅花绽朵吐艳,敢跟寒冷的冬天 抵抗。春天的萌芽就在它的身边发现,傲骨峥峥的梅花不愧为“花魁”之称号。它 的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注:人活得就应象牡丹般的雍容华贵,腊梅般的刚硬气节,松柏般的坚韧不拔, 兰花般的飘香四里。 《西湖咏》:碧水波不动,玉洁绿如林。潭花居首位,仙姿最娉婷。 大意:碧绿的水一动也不动,水象玉一样无瑕,象树林一样幽绿。三潭印月与 湖心岛中盛开的花占西湖美景的第一,她们的姿态最是娉婷、美丽。 还有什么《如梦令》:只觉春雨如露,落下不知去路。细雨剪不断,渗入地层 深处。莫住,莫住,要使春雨如故。 另外还有一首新诗:《庆祝“六一”》:麦子黄,抢收忙;六一到,多欢畅。 同学们,载歌忙;校园里,歌声荡。歌唱幸福,歌唱阳光,歌唱祖国,歌唱党。我 们八十年代的青少年——祖国未来的栋梁! 现在偶尔翻到这充满稚气的作品时,除了感叹之外,不由对儿时那美好的时光 好生留恋。不知何时才能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二 上了中学,课程就多了起来,也不敢再象小学那样,成天摸着文史类书籍看。 那时,到处都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再加上身处 机电企业,子弟学校的重理轻文可想而知了。文科似乎成了一种附属品,连语文尚 可轻视,更别提政治、历史、地理这些学科了。年级排名次也只是根据主科来排。 何谓主科,自然是语数外理化,其它都可要可不要。好学生也就是指那数理化尖子。 如果你这三科不好,别想在学校里抬起头来。所以,打从上中学起,我的大多时间 就都花在了数理化上。做题,做题,做不完的题。考试,考试,考不够的试。题海 无边,何处是岸?试海无涯,何日出头?这种战术到了高中时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压得人简直喘不过气来了。只有上语文课,谈及文学时,我那象绷紧的弦一样紧张 的心,象上了发条不停转的闹钟一样疲惫的身躯才会松驰下来,得到休息、得到快 慰、得到欢乐。 中学时最喜欢上语文课,尤其是高中。因为上语文课我就可以看小说、看散文, 总之是课外的书籍。因为老师一般是不怎么管我的,我可以尽情地看我想看的书。 只有看到许多同学因回答不出问题纷纷站立或是老师提出个问题全班都鸦雀无声时, 我这才会注意,赶紧放下手中的课外书,把精力集中在课堂上,因为我知道,这个 时候老师肯定会问我。用同学们的戏言,称我说的话就是权威答案了。 初中时的语文老师很注重学生对课文的朗读与背诵,经常在课堂上让我们分角 色朗读课文或是抽同学起来背诵课文,特别是古文。还制订了颇有吸引力的奖励措 施:谁最先背下她指定的课文,就给谁加操行分。那时候,操行分对我们来说也是 非常重要的。大家对其热衷的程度,绝不亚于小学生挣小红花。在大人眼里,红花 啊、操行分啊,这些算得了什么,真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真不明白自己的心肝 宝贝为什么将那些看得那么重要,以致于都要神魂颠倒了。殊不知,这正是孩子的 纯洁可爱之处,正是其天真无邪之处。人就是这样,入世深一天,就多一分世故; 多一分世故,就多一分机智;多一分机智,就少一分纯真;少一分纯真,离自然也 就越来越远。 本来我就很喜欢背美文,尤其是散发着传统馨香的古诗文,再加上操行分的 “引诱”,我背起来自然十分卖力、十分投入,因此经常是第一个背完,博得个金 榜题名,蟾宫折桂。还记得有一次,我用一个早自习时间就将《唐雎不辱使命》一 文背得滚瓜烂熟。当我还有点摇头晃脑地在全班同学面前倾情演出时,教室里顿时 响起了掌声。看着大家眼中流露出的惊叹、羡慕之色,我内心的高兴之情自不在话 下,差点就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 分角色朗读课文,也是非常有趣的。往往这时候,同学们就变得异常活跃,课 堂气氛要多热烈有多热烈。站起来朗读课文的,不自觉就进入了角色,扮演了书中 人物。坐在座位上听的,却很难把自己熟悉的同学想象成为那书中之人。很多时候, 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小插曲发生,令人捧腹不已,难以忘怀。而这种情形的发生又多 半是因为有了既尊且惧的老师加盟。师生同乐,自是其乐融融,不分尊卑,忘乎所 以。 还记得有一次大家分角色朗读《红楼梦》中的“葫芦僧判断葫芦案”那一回, 老师抽了平日班上一个十分调皮捣蛋的家伙来扮演贾雨村,一个平时很文静的女同 学当门子。由于这“门子”素来声音极小,柔柔弱弱,大家就忍不住窃窃私语,不 一会分贝量竟盖过了“门子”。当“门子”念道:“这且别说,老爷可知这被卖的 丫头是谁?”,由于噪音太大,讲台上的老师没有听清楚,又见“贾雨村”也动了 一下嘴巴,声音极为微弱,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不由大声说道:“大家不要再讲 了。”因又向“贾雨村”问道:“你读到哪儿了?”但见这“贾雨村”头一抬,发 一甩,中气十足,朗声答道:“我如何晓得?”他这话一出,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怎么也没想到,这平时语文甚弱,看到古文就叫头疼的大个子男生,这时竟会说出 这种颇有水平的文言文来,真是佩服佩服。不由又为他的命运担心,这不明摆着是 跟老师过不去,公开挑衅吗?果然老师已有些怒意,但还未发火,再次向他问道: “你究竟读到哪儿了?”可他仍一本正经,声音竟比刚才还要洪亮:“我如何晓得?” 他说这话之时,还带有摇头晃脑之势,宛若夫子。这下大家笑得更欢了。但不由心 生奇怪,这个大个子虽说平日调皮捣蛋惯了,可也不至于在班主任老师面前如此放 肆啊?不觉再往书中看去。这一看,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门子说完后,贾雨村回答 的正是“我如何晓得?”瞬间,大家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有不少同学还笑岔 了气,头贴在桌上,手按在肚上,嘴中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喘气。老师也被笑得 莫明其妙,不知其所以然。待到大家告诉她原委,她再往书上一瞧,自己也禁不住 大笑起来,一腔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她边笑还边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用镜布不 停地擦拭,显然笑出了眼泪。 一直不知当日这大个子男孩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总之他是调节了课堂气氛,带 给了我们无比的欢乐。就算他存心要顽皮一下,做得也是那样的巧妙,不着痕迹, 让人忍俊不已。 每次提到这,都不由记起高中语文课上的分角色朗读课文。同样也有那么一回 令人开怀大笑,与初中的这次合在一起堪称双璧。 那次,大家分角色朗读《雷雨》,由我念鲁侍萍的话语。待到老师把各角色的 人选定好,正要开始念时,才发现后面还有几句鲁大海的台词。于是老师也想登台 献艺,对我们说:“就由我来当鲁大海吧,开始。”刚开始我们读得都很认真,没 多久就全进入情节中去了。可到后来,鲁大海一登场,大家就笑了起来。当老师对 着我念道:“妈,别理这东西,您小心吃了他们的亏。”(鲁大海是鲁侍萍的儿子) 全班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连老师自己读这句话时都禁不住笑容满面,很有些不好意 思,带着几分羞涩。这倒也罢了,可下面该我念的恰是“大海,我的儿子,走吧, 我们走吧。”我刚读完“大海”二字,就再也读不下去了,也笑了起来。我想要是 另外换成一个男同学,我这句台词一定会非常自然,非常顺口。正在这尴尬之际, 忽听一男音,低沉但非常大声,回荡在教室的上空:“我的儿啊!走吧,我们走吧!” 这异声一发,全班同学立即笑得前仰后合,人倒桌翻,一时之间竟忘了把这占老师 便宜的家伙给揪出来。这中年男老师也被笑得面红耳赤,环视众人,追问:“谁说 的?谁说的?”若不是这下课铃声及时响起,这造次之人一定是大难临头,难逃劫 数。 现在每每回想这些令人开怀的往事,除了在发出会心的笑意之外,心中对中学 那两位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老师还是好生感激。他们都比较重视对学生素质的培养, 没有过多的拘泥于形式,去讲那些无多大用处的语法、中心思想以及对文章进行烦 琐地分析,而是引导学生多去感受经典文章的艺术魅力和语言特色。也惟有这种方 法,不管是对中学、大学或是专业中文系的学生才是适用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 真正将名篇美文的语言艺术化为己有,培养学生典雅的气质与高雅的情趣,既务虚 又务实,才能用优美雅致之笔墨撰写各类文章。而不会出现不少中文系的高材生不 读《红楼梦》也能大侃《红楼梦》,所谓“学富五车”之士却写不出几篇像样东西 的怪现象。 初中时,虽然功课较重,休闲时间少了许多,但也还有那可供自由支配的寒暑 二假,黄金岁月。因此,初中阶段,我还是充分利用假期访游了不少祖国的大好河 山,名胜古迹,饱览了神州秀色,华夏风光。“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行程中,我时时念着李太白,真是好生惬意。 初、高中之交,突然某天兴致大发,竟想效法金、梁,笑傲江湖,相忘武林, 写起了武侠小说《风雨盛霜》,可惜只写了三分之一,十余万字,就无疾而终。一 来,学业繁重,不容分心;二来,年龄日增,发觉此举太多英雄豪气,难符淑女形 象;三来,自感文笔艺术超不过金、梁,情节构思无法凌驾于古、温,只有自叹弗 如,甘拜下风,苦思另觅他径,独立门派。 三 期盼啊,期盼,等待啊,等待,终于迎来了让我欢喜让我忧的高中时代。 一上高中,我们就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练兵,为的就是那三年后流火的七月能一 举高中。于是我们的生活就只有一个目标:考大学;于是我们的生活就只有一切围 着它转;于是我们的生活就被这一种单调色包围着;于是我们的动感神经就长期被 压迫着;于是我们就在患得患失之中焦虑着;于是我们就在亲朋好友的脸色中过着 日子。 我这个人很喜欢文科,却一直在理科班中读着书,尽管后来高考考的还是文科。 机电企业的子弟校,文科本来就是一种附属品,作为一丝点缀。在我念高中之前, 学校里根本就没有文科班。学文成了很没出息的表现。 一上高中,就开始分重点班和普通班。一、二班乃重点班,三、四班是普通班。 我在二班。班中云集的全是年级的精英,我后桌的一位男生一直稳居年级前三名的 交椅,数学好得没话说。还在小学时,就已在全国数学竞赛中屡获大奖,后上了清 华。我前面的一位女生是年级赫赫有名的“猛女”,物理好得呱呱叫,后上了中科 大,现又去了新加坡。有这两位烈男猛女的前后夹击,我想不努力都不行,但是仍 然只能在夹缝中过日子。 其实在我上高中时,我就立志要读文科,无奈进了理科班,学习风气、氛围都 逼得我只有头悬梁、锥刺骨,猛攻数理化,以免落于人后,遭人耻笑,不保重点班 之地位(重点班人员流动特快,实行淘汰筛选制,每学期都要定英雄榜,以决定去 留。充分体现能进能出,能上能下之公平)。搞得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其它中 学都是高二就分文理科,可我们却是到了高三才分科。从我那一届开始,学校终于 开设了文科班。但我和几个一直在重点班学习的文科同学却都留在了原班。所不同 的是,我们在重点班听语数外,到文科班学政治、历史。我们班在三楼,而文科班 在一楼,我只有每天跑来跑去,上窜下跳,也不知是苦是乐,是喜是悲。因为文科 班称我为楼上的,是理科班的。本班的同学又称我是学文科的,似乎不属于理科班 这一份子,弄得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是文科班的还是理科 班的。唉!总之是一团糟。 虽然这样,但我觉得在二班我还是非常快乐的。主要是我喜欢在二班上语文课, 还有就是因为那烈男猛女的存在。这两位都非常喜欢文学,特别是古诗词,经常与 我天台论诗,教室论词。猛女也能背很多诗词,我俩经常你说我对,你来我往,真 是快哉!引得一班之兄弟姐妹也来加盟,谓之天台诗派(楼顶上的天台)。这猛女 很惊异于我的记忆力,举凡语文课本所涉及之知识,哪怕是小字注解,我都能娓娓 道来,而不出纰漏,于是惺惺相惜,引为知交。这烈男所记之诗词,虽大不及我二 人,但对此特别倾心,经常向我借些古典文学书籍,在数学课上默记,真是与我搞 反了(我屡次在语文课上作数学题)。最有趣的是,他和他同桌(也是一位猛男, 投身金融,上了财经大学)会经常变着法子与我谈诗论词,并故意考我,刁难之态, 真是可恶。一次,早晨上学刚落座,烈男就非常正经地把我叫住:“黎阳。”看他 神情那么严肃,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忙问:“什么事?”谁料他突然一笑 :“郁孤台下青江水”,我出于惯性,不假思索地答道:“中间多少行人泪”。 “西北望长安”,他高声接道,邻座的好些同学都听到了他那激动的声音。“可怜 无数山”,我笑了,此时我明白了他故做此举的用意,对这位全面发展的烈男真有 些敬佩。至今我对这两位给了我许多快乐的烈男猛女都心存感激。他们在我那单调 而枯燥的灰色时光里增添了如此多的亮色,使我的高中生活从整体上来说仍是绚烂 缤纷、难以忘怀。同时,由于他们的理科都很好,经常交流下来,使我对自然科学 也颇感兴趣。上高中时,我的生物课也算是首屈一指,对那陈章良可是好生钦佩。 大学时,最喜欢学运筹学,记得期末考试时还考了全班最高分。这一切,可能都同 他们,同理科班的长期熏陶有关吧。 语文老师对我很是关照。他一般不会抽我回答问题,除非许多人都答不出。这 无疑给了我很多自由去做自己的事。有时,同学问他各种题目,人一多,他就会说 :“你们去问黎阳吧,她知道。”于是人员立即就分流一半,朝我这潮水般涌来。 这对我来说,无疑又是一种鼓励。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多看、多学。毫不隐瞒,那 时经常在语文课上刻苦地攻读文学书籍就是想给自己挣面子。文学史、学术论文都 一股脑儿地看,丝毫不觉枯燥,反而觉得是一种难以言明的享受、快乐,令人忘忧、 令人沉醉,如品香茗、如尝佳酿,回味悠久、余香满口、欲罢不能。 还记得有一次,老师在课堂上讲唐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却在黑板上写 着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误把它当做《春江花月 夜》。我立即站了起来,给老师说明后,又当场将《春江花月夜》一字不漏地背了 下来。老师震惊了,同学震惊了,我更为《春江花月夜》那一曲自然美与人性美的 水乳交融、袅袅情韵、悠悠情怀而震撼。从那一天起,我对文学就不再是一般地喜 爱了,而是深爱,伴我人生,伴我一生,伴我永生。 记忆的岛屿慢慢的越来越清晰可见,一座座、一片片,都快浮出水面,聆听大 海的小夜曲,柔和、温馨。我的思忆也快飞向那如诗如画的大学校园了。这时,母 亲突然叫了一声:“吃饭了”,我只好依依不舍地收起这思绪,收回这记忆。住了, 来日再续这记忆的鳞爪。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