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伤悲 再次见到你的时侯,已是三个月后。 那天傍晚,我躺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痴痴地想着你。 正在迷糊之际,突然我身边的手机响了,当我听到几个月来我朝思暮想的你熟 悉的声音时,我的心一阵狂跳,拿手机的手都在轻微地发抖。 “我已经到重庆了,今天晚上你有空吗?”你的声音很轻柔。 “有空,有空,你现在在哪?”我连声问你,嘴角是笑,眼角是泪,声音也在 发颤。 “我在长江大桥上。” “我马上来。”说完后,我拿起外套就跑出了门。 来到长江大桥上,远远地就看见你站在桥中,扶着栏杆,望着深邃的苍穹,正 处在沉思之中。江风吹来,你的长发四处飞散,衣裙飘飘,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我不忍心打破这宁静,破坏这美景,轻轻地来到了你的身边。 “宋扬。”我极小声地叫了你一下。 “你来了。”你转过头微笑着对我说。你还是那般清丽,但颜容之中带着几分 憔悴。 “付骁,你瘦了很多。”我看到你的鼻子有些发酸,眼角有些微红。 你还是关心我的,你究竟还是关心我的。我感到了一股暖流,流向我的心田, 流淌在我的全身。 “因为你。”我坦言。“我怕你再也不会见我。”说着,我的眼又湿了。 “怎么会呢!不论怎样,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又怎么会不见你呢?”你顿 了一下,“听陈永明说,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很消沉。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不值得你 这样,这叫我心里多难安啊!” 听了你这话,我深情地对你说:“傻姑娘,你不要觉得不安,不要觉得愧疚, 只要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那时,我多么希望你能对我说:“我明白,我愿意同 你在一起。”可是你没有。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我不能。” “为什么?”我着急了,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为了他?庄岸明?” “不为了谁。”你回答。“我现在真的是心如止水。我不想谈这些问题,我只 想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实现自己的理想。你也知道,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我懂。”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也会支持你、帮助你的。不管你为什么, 也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等你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接受我的。”我坚定地对 你说,同时也是在对自己说。 “付骁,你没有必要,我也不值得”你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 你。“值不值得我自己清楚。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轻言放弃的。”我一本正经,有 点象在宣誓。 你一下子笑了起来,“你不用这么严肃吧!好象又在跟我说教。” 我也极不好意思地笑了,“情之所至嘛!这才叫‘真情告白’。” 说着,我们又相视而笑,气氛一下子轻松活跃起来。 我知道,我们又可以象从前一样极其自然、无话不谈了。 “付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看着你有些兴奋的模样,我很想知道。 “我下一周要去成都。我应聘到一家杂志社当记者。” “你要去成都、当记者?”我听后颇感意外。虽然我一直支持你走出去,但没 想到会这么快。而且你还要去成都,那我们不就相距更远了吗? 我一下就急了,“在重庆不行吗?重庆有很多报刊杂志社、广播电台、电视台 啊!上次商业广播电台不就要你去当编辑的吗?”说真的,我很多次想劝你离开现 在工作的国企,到重庆的新闻媒体来发展。这样就可以实现你的理想,更可以让我 陪在你的身边。 “成都的新闻媒体前景还不错。而且这家杂志社的定位比较高,深度报道当前 国内外发生的重大事件以及大家所广泛关注的社会焦点、热点问题,颇有新华社《 半月谈》那种高屋建瓴的气魄。对我来说很具有挑战性,何况老总对我也很满意。 我觉得值得一试。” 听了你这话,我虽然也为你感到高兴,但还是想将你留下。 “你爸爸妈妈同意了吗?”我知道他们向来都是反对的,否则你也不会回厂了。 没想到你却说:“爸妈终于被我说服了,也支持我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周 我已经办好了停薪留职的手续。” 我自然无话可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孩。一旦决定做某事,就不会 轻易更改。一想到从此与你相距更远,我的心就越发难受,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低 沉与沙哑起来,“你不是为了避开我吧?” 你看着我,带着几分笑容,“怎么会,你又不是洪水猛兽。” “那就好。”我听了心里踏实多了。无论你到哪,我都会跟着你去的。我暗暗 下了决心。 你确实是很有才能、非常优秀的。去成都才短短几个月时间,你就充分发挥了 你过人的才华,工作干得十分出色,写了一些极具份量的重头稿件,引起了大家的 关注,更得到了老总的赏识。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更对你佩服不已。我常想:如 果不是你,我在工作上也绝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你就是对我最大的鞭策,是我 不断进取的动力。 我苦苦寻思怎样不露痕迹到成都来,来到你的身边。正巧我们公司因为要积极 拓展在全国各地的业务,要将原来设在成都的办事处扩建为颇有规模的分公司。我 一得到这个消息就立即向朱总申请愿意到成都去负责所有业务。朱总自然知道我的 心思,当即就批准了,让我成为驻成都分公司的全权代表。 临走的那一天,朱总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付骁,希望你下一次回来见我时 能将宋扬带上。”“士为知己者死”,我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么好的上司,我对朱总 真是感激涕零。 又是三个月。三个月后当我踏上古老的成都平原时,我发觉我立即就喜欢上了 它。 “一年成邑,二年成都,因名之曰成都。”这里山川秀丽,气侯宜人;这里历 史悠久,享誉华夏;这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里有峨眉天下秀,有青城天下幽, 让我想起了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这里还有李冰父子修筑的给巴蜀儿女提供 庇护和濡养、造福千万年的都江堰;这里更有你──我一生的挚爱,让我魂牵梦萦 的心上人。 你一大早就来到了双流机场。见到你,我的喜悦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我感觉 得出你也很兴奋、很快乐。我只觉得我沉浸在一片幸福和甜蜜之中。 下午,你带我来到了府南河边,我们找了一个稍为僻静的地方喝茶。 “怎么样,在成都喝茶,给人的感觉还要闲适一些吧。” “太悠闲了,也太安逸了,容易把人给养懒。幸好你我都不是懒人。”说话间, 我发觉你除了比以前瘦了许多,还黑了一些,你以前可是很白的。我心下十分不忍。 一个女孩子成天在外奔波辛苦,而我又不在你的身边,我真是心疼。 “你最近在忙什么选题,做什么大文章啊?人都晒黑了。女孩子黑了可不好看 哟!”我笑着对你说。 “是吗?”你慌忙摸着自己的脸颊。“我这向实在是太忙了。这期视点写真栏 目要反映一个外企白领一天的生活。所以呢,只好天天奔走于外企,采访、写稿。 不过虽然很累,我倒是学了不少东西。”说着,你兴味十足。你从来都是这样,一 提起工作就浑身是劲。 “那你怎么不采访我,我也是外企白领啊!” “你现在才来成都嘛!要不我肯定第一个就采访你。说真的,我这次感触很大。 外企在管理体制、用人机制、思维观念等方面确实与国企有很大的不同。它的那一 套经营管理方法、企业机制和文化建设以及对人才的培养很有利于充分发挥个人的 潜能。但让我震动的不是这个,而是我发觉我们许多的优秀人才都流进了外企。在 我采访的外企白领中,年轻人占了相当大的比重,绝大部分都是名牌院校的优秀毕 业生,甚至有很多在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拔尖生。这还只是在川内,北京、上海、 广州、深圳等经济发达地区、沿海开放城市就更可想而知了。”你有些激动了。 “在高校里大家都称:”一流的学生去了美国,二流的学生去了国内的外企, 三流的学生在国内难以找到工作。‘现在我真的有点相信了。你看现在留学热潮也 一浪高过一浪,稍微有点钱的,连小学生都在出国。IBM 、惠普、微软、西门子、 摩托罗拉这些顶级跨国公司,优秀学生哪个不是趋之若鹜。有时想起来我真觉得难 受。我们的学校这般辛苦,难道就是为了把我们当中最有才干、最有能力、最具潜 质和创造力的人输送给外国资本吗?魏源说’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今天倒有点 象’刻苦学习以事夷‘了,使得外企的科技含量、有生力量更加精悍。然后再杀它 一个回马枪,把我们的国企父母打得落花流水、纷纷下马、到处下岗,我真为我们 的国企担忧。“ 我听了之后拍手说道:“好!很激进。你都从国企出来了,还那么对它恋恋不 舍,很有点‘恋母情结’嘛!” “什么‘恋母情结’,你这些天在钻研外国文学吗?也不至于张冠李戴啊!弗 洛伊德的‘厄勒克特拉情结’(恋父情结)和‘俄狄浦斯情结’(恋母情结)是你 这样解释的吗?”你笑了起来。 我仍然振振有词地强辩:“弗洛伊德说过,‘宗教、道德、社会和艺术之起源 都系于’俄狄浦斯情结‘上。” 听到这,你叹了一口气,“唉!我真想静下心来,再回学校多读一点书,专攻 中国文学,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 “不错啊!这个想法很好!”我很支持你。“对了,大记者,你能谈一下这几 个月新闻生涯的感受吗?” “很累,成天四处奔波。不过我很开心。一想到有那么多的人可以看自己的文 章,可以铁肩担道义,我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和成就感。” 我摇了摇头,“话可别说太早了。‘铁肩担道义’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那 些社会新闻部的记者,有些话可不敢说,有些事也不能写。深入虎穴、卧底追踪, 危险性是相当大的。就算是获得了第一手的资料,也怕还没发稿就遭人打击报复了。” “你还挺知道行情的嘛。我们杂志社现在有一个记者就是从一家大报的时政新 闻部过来的。他告诉我他被绑架过好几回。有一次去某县采访,惹怒了该县的地头 蛇,差点就玩完了。后来一想起这件事,他就心有余悸。记者真是不好当啊!” 刚说到这,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就上来热情地给我们掺水。 “小姐,你是记者吗?” “是啊!” “唉呀!当记者可好了。”他一边给我们加水,一边说,“记者又风光,又有 钱。我的堂弟就在当记者。他给我说,记者一天三顿都不愁没得好的吃。记者第一 个本领就是要学会找饭吃。一个豆腐大的版面就可以要几千块钱,几百字的文章就 可以问企业拉上万块的赞助,硬是巴适。报社、电视台级别越高,里头的记者就越 吃香。走到哪里,领导都要亲自出来接待。一起吃,一起耍,还要喊你作老弟。走 到乡里,大家硬把你当皇帝。可以啊!你们这些年轻人,有前途,有前途!”他还 要往下说,邻桌要几袋瓜子,他就急忙跑过去了。 “真是害群之马,有损咱们记者的光辉形象。”你恨得牙痒痒的。 “别光辉形象了。‘狗仔队’大家更是讨厌。” 我们都笑了起来。 晚上,我们又来到了望江公园。 明月如洗,夜色似水,露白风清,竹影婆娑。 站在望江楼上,你用手指着远方对我说:“你看,‘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 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你很高兴,说:“你真是越来越不错了,我都要自叹弗如了。” “愧不敢当。谁不知道我们小才女一走到风景名胜之处,就会触景生情,诗兴 大发呢!还记得吗?在学校时,我们大家一起去潼关。一到那,你就颇有古人遗风, 向着长空,放声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还以为是张 养浩再现。“ 你眨了眨眼睛。“说起这首《山坡羊·潼关怀古》,我倒想起一件事。前一个 月我到一个县去采访当地市政建设,又听到这样一首《山坡羊》:为筑洋房,抠破 钱囊,忍看农民拉饥荒。层楼起,债台长,束紧裤带奔小康。旧郭新城凭臆造,朝, 建煌煌;暮,拆光光。” “真是一针见血,一定又是在搞给某些人捞功领赏的‘面子功程’。”我有些 忿然。想着现下许多人你争我夺,追名逐利,只顾满足个私欲而置国家、民生于不 顾,慷国家之慨,蛀国家之财,心中着实难以平静,感慨万分。 你又说:“还是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好,可以使人放下俗务,一洗胸襟。” “那当然。你有空给我当导游,带我去峨眉、青城吧!” 好啊!峨眉是佛教名山,青城是道教圣地,又都是风光独秀,不去真是遗憾。 “ “你对佛、道很感兴趣吗?”我问。 你又滔滔不绝起来:“儒、佛、道三教共同构成了我们辉煌的华夏文化。林语 堂先生说,‘向来中国人得意时信儒教,失意时信道教。’儒家是现实的、空间的、 要求秩序;道教是理想的、时间的、希冀永恒。士大夫达则儒,穷则道;群则儒, 独则道。而佛家既在现实,又在理想;既在时空又超越时空。所以说呢,少年人喜 欢幻想,又比较叛逆,就比较喜欢道;中年人很实际,讲究实用主义哲学,就很喜 欢儒;老年人呢,看得太多,苦乐皆有,虚实参半,都喜欢佛。”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才问了一句,你就长篇大论。” 你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接着又说:“道家思想对李白的影响很深,他就很具有 叛逆性。他高扬自我、狂放不羁;他天马行空、飘逸不群。李白是站在盛世颠峰的 诗人,他的魅力就是盛唐的魅力。”你的身音越来越高。“‘酒入豪肠,七分酿成 了月光/ 剩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付骁,我真的很羡慕李白, 泛舟五湖,遨游四海。很多次在静夜之中,我都会觉得天地无物、浑然忘我,眼前 有的是李白的轻舟、陆游的毛驴,有的是唐朝烟雨宋朝风。” 我也激动了,还没等你把话说完,就动情地说:“我会陪你的,陪你走到天涯 海角,陪你走遍万水千山。” 你垂下了眼帘,默然不语。 在成都的日子过得真愉快,虽然你始终没有对我说什么,但我感觉得到你的心 已经开始向我敞开了。那段时间我容光焕发、精力充沛,做什么事都特别有劲。你 还经常带着我去见新闻界的一些朋友,对我们公司产品的宣传起了很大的作用,销 量节节上升,成绩喜人。朱总对我在成都的业绩大加褒扬,对我的表现更是赞不绝 口。几个月后,公司就派我到清华大学进修半年。在事业上我是相当顺的了,在重 庆时就让我去重大在职攻读MBA ,现在又让我到清华进行短训,我当然高兴不已。 但我很舍不得你,更对你放心不下。因为我发觉你的老总一直用一种不同于对普通 员工的特别的眼光看你,而且对你异乎寻常的关心,对我的经常出现非常不满。凭 一个男人的直觉,我觉得他肯定有问题。当我告诉你时,你总说:“绝不可能,人 家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有夫人,怎么可能?”我也无话可说。只有临走的时候千 叮咛、万嘱咐叫你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等我风尘仆仆从北京回来时,你已经辞职了,到了另一家报社。原因自然不言 而喻:老总看上了你,愿意帮你办好一切手续,还有车子、房子,只要你跟他。你 二话没说,当天就辞职了。 我听后心疼不已:我不要你这样辛苦,这样劳累。我要好好照顾你,生生世世。 我告诉你,我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留在北京,任北京地区的总代理。我请求你跟我一 起去北京。但你没有表态,只推口以后再说吧。 你告诉我一位从贵州到广州报社去工作的女记者同样也经历了很多艰难困苦, 曾感慨万千:珠江水不是那么好喝的。但她还是说,无论如何,她都为青春有这样 一段烙印而感到骄傲与自豪。纵使跳入滔滔珠江水也无怨无悔。你说人活着是要吃 饭的,但人活着不应该仅仅是为了吃饭,人还应该有更高的理想与追求。谁说我们 70年代出生的人是颓废一代,只会混迹于酒吧、迪厅,只会拼命地享受、疯狂地玩 乐、没有责任感。我们70年代出生的人同样有理想、有追求,同样是炎黄子孙、热 血青年,同样以国家的昌盛、民族的富强为己任。你说你很欣赏纪伯伦说过的一句 话,“生命的确是黑暗的,除非有了激励;一切的工作都是盲目的,除非是有了知 识;一切的知识都是徒劳的,除非是有了工作;一切的工作都是空虚的,除非是有 了爱。当你仁爱地工作的时侯,你便是自己与人类与上帝连系为一。”我还有什么 话好说呢,能遇上你这样的好女孩实在是我人生最大的辛运。我只有用我今生的爱、 今世的情去呵护你、去爱惜你,让你开心、让你快乐,即使是付出我的所有、我的 一切。 随后的几个月,我仍然留在了成都。我说过,只要你在哪里,我就会跟你在哪 里。只要你愿意,我就会陪你走遍你想去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只要能同所 爱的人在一起,荒坳也即为乐土。你对我也越来越关心、越来越体贴了,我发觉在 你积极的事业心后,更有细腻的情怀、似水的柔情。这些都叫我如沐春风。 八月的一个星期日下午,我陪你一起去采访一个青年诗人。 我们上了一辆的士。刚一上车,那个四十多岁的的哥就对我说:“你一定是北 方人。”你笑着问:“他又没开口,你怎么知道他是北方人。” “他长得这么高、这么帅一定是北方的。成都男孩很少有这么高的,而且缺乏 阳刚之气。”接着他又说:“小伙子,你可有福气了,北方小伙子配我们四川姑娘 可是最完美的配合,充分体现了刚柔相济、阴阳协调之美。”我听了十分高兴,更 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哥还能说出这么富有文采的话来。 你很不好意思,连声催促:“麻烦您开快点好吗?我们赶时间。” “小姐啊!不是我不想开快点,我怕警察啊。我这已经是开得最快的了。你晓 不晓得,我现在怕交警啊,就象老鼠怕见猫。交警现在的权力可大了,他不仅可以 罚你的款,更可以扣你的车。刚开始统一换牌检查的那天,说也凑巧,我正好感冒 发烧,头痛啊,迷迷糊糊的也不晓得咋开的。车到红星路口,我只见一个交警向我 使劲挥手。我心想:这下完了,第一天就遭抓。这个背心直冒冷汗。我把车停在一 边动都不敢动一下。哪晓得交警让我开走,结果是我后面那辆车违规。这下我被吓 醒了,头也不痛了,感冒也好了。” 我们听了都笑了起来。 “你们莫笑。”的哥又接着说:“世上的事真说不清楚,硬是风水轮流转。前 几年,人家一说交警,都瞧不起。唉!一个站马路的,有啥子了不起,连对象都不 好找。我的侄女人家给她介绍对象,一听说是交警,不干!现在呢,不一样哟!交 警权大、钱多,动不动就可以扣车。他们还一天开着摩托车到处巡逻。现在这个成 都女娃娃呢,都想找交警。尤其是到了晚上,这个女娃娃坐在巡逻车后座,紧紧抱 住男的,这个衣服也在飘,是头发也在飘,人人都晓得她有一个交警男朋友,好幸 福哟!眼睛都笑眯了!”这个的哥用四川话讲得是抑扬顿挫,绘声绘色,我们都忍 俊不已,也不着急了,只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现在的生意还可以吧?”我开始改用四川话同他攀谈起来。 “不行了!刚开始出租车少的时侯,还可以到处捡人,现在晃完一条街,都抓 不到一个人。送完一个客人之后,就不晓得往哪里走啊,眼前一片迷茫。我只盼下 雨,哪怕天天下都行。” 你很好奇,“你为什么盼下雨?” “下雨坐我们车的人就多。我们盼下雨,就跟那卖蜡烛盼停电是一样的。” 后来的哥又问我在哪工作,我据实告诉了他。他一听我从重庆过来的,就问去 过白公馆、渣滓洞没有。我笑了,“在重庆当然去过了,而且经常去。” “那你们知不知道红岩新‘三讲’?” 我们很迷惑,摇了摇头。 “现在干部不是正在进行‘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的‘三讲’教育吗?红 岩‘新三讲’嘛就是:一‘讲’,我是江竹筠,上级的名字我清楚,下级的名字我 也清楚,我就是不说;二‘讲’,我是华子良,外面的事我晓得,里面的事我也晓 得,我就是装疯;三‘讲’,我是小萝卜头,大人的事我知道,小人的事我也知道, 我就是不懂。” 听完后我们都乐了,“您知道的事还真不少。” “不多知道些行吗,我也要赶上时代的潮流。现在到处都是周星驰式的‘无厘 头’、还有孙兴头、陈小春式的‘古惑仔’、张惠妹式的‘我就是我’、还珠格格 式的‘你是疯儿我是傻’,范晓萱式的‘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当我们采访完那位青年诗人,从他家离开后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我们漫步在 空旷的街道上,谈着诗人的新作,还谈起了今天在路上碰到的那位有趣的的哥。我 们聊得非常开心,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我正准备叫车送你回去,突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两个人,抢了你手中的 皮包就跑。你顿时急得大叫:“我的包,我的磁盘,我的磁盘。”我知道,那包里 有你昨天采访完后写的稿子,明天就要拿到报社去,那可是你的心血啊。我想都没 想,就朝着那两个人追去。只听见你在后面不停地叫:“付骁,小心,不要追了, 不要追了。” 那两个人很快钻进了一个小巷子,我立即也跟了进去。这才看清楚是两个彪形 大汉。我一点也不畏惧,我想凭着我上中学时在市武术队学的那几下子,对付两个 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把包给我。”我大声喝道。 那两个人也不答话,一下子就朝我冲了上来。我几拳将他们打倒在地,正要去 捡扔在地上的包,忽然我只觉后面又窜上来一个人,我的脑袋立即被什么东西击中 了,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恍惚之间,只觉地上那个大汉又站了起来,接着我的 腹部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我失去了知觉。 当我睁开眼时,我首先看到的就是你。你的两眼已经哭得红肿起来。一见我醒 来,你惊喜交加,连声叫道:“付骁,付骁,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说 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又直往下落。 “别哭,别哭,你别哭啊!”我十分着急。你知道吗?我最怕见到你哭了。你 一哭,我的整个心都乱了、都碎了。 “付骁,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害得你这样。”你哽咽着。 “傻姑娘,这怎么能怪你。对了,你的磁盘呢?”我心急如焚,那可是你等着 要交的啊! “我已经顺利交稿了,他们没有要我的磁盘。” “那就好,那就好。”我的心终于象一块石头落了地。 “付骁,你何必那么傻?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整整昏迷了两天。”你又不停地 落泪。 我盯着你如水的双眸、清秀的脸庞,这让我从学校起就一直朝思暮想、难以忘 怀的颜容,深情地说:“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的一 切都不再是苦。我爱你,现在,将来,永远。” “付骁,你实在是对我太好了。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我听后,感觉一阵眩晕,我仿佛是在梦中。这么多年来,我为的就是这一句话 ;这么多年来,我等的也就是这一句话。现在,我终于听到了,终于从你的口中说 出来。我此生还有什么所求呢,就算让我为你再受多少苦,再流多少血,我都无怨 无悔。千秋万载,千万女子,令我付骁心动的只有你宋扬一人。 “跟我去北京,好吗?” 你点了点头,紧紧地握住我靠在床边的一只手,柔声说道:“你去哪里,我就 跟你去哪里。” 我的心间再度涌起一股漩流,脑海里只有古人的两句诗: 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两个月后,我们订好了去北京的机票。 临行的前一周,庄岸明从广州来到了成都。我终于见到了这个你经常提起的, 令我又羡又妒的男孩:棱角分明的脸庞,富有磁性的嗓音,极具个性的举止,一样 的才华横溢。连我都忍不住要暗暗叫好,何况是女孩子呢? 我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异常难安。我担心、我害怕、我恐惧:他是那 样的优秀,那样的具有吸引力,更何况他这次千里迢迢专程从广州来找你,我不敢 想下去。尤其是你见到他后,整个人似乎都变了。手机经常关着,见到我时总是神 情恍惚,若有所思。好几次似乎要对我说什么,但都欲言又止。我敏感地觉察到了 这一切,我的心如坠冰窖,我恐惧到了极点,寝食难安,我多么害怕失去你,我多 么害怕你重回他的怀抱。 令我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离去北京还有两天,你找到了我。你告诉我你 想迟一些去北京,让我自己先去。我顿时脑袋发胀、头皮发麻、连思维都混乱了。 我抓住你不停地摇,“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庄岸明?他叫你跟他 走,他叫你一起去广州,是不是?”你慌乱地低下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我说: “不是的,我只是”你话还没说完,我就忍不住咆哮起来:“够了,你不用骗我了, 你骗不了我,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你全是在撒谎。为什么?为什么?”我发狂般地 夺门而出,只留下你声声的呼喊:“付骁,你要到哪去,付骁。” 我喝了一夜的酒,我破天荒的头一次在酒吧里喝了一夜的酒。我的心在哭泣, 我的心在流血,我的全身比上次被刀捅了还痛上千倍万倍。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 为什么这么久以来的朝夕相处还比不上一个经年未见的他?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 么?我在你心里究竟占有多重的份量?我彻底地崩溃了。 当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时,你冲上来扶住我,大叫:“你上哪去了,我一夜 都没有离开,一直都在等你。”看到你伤心地落泪,我的心又痛起来,又被揉碎了。 天哪!我这是干什么?我是希望你快乐的啊!你的快乐才是我最大的快乐!如果你 不开心、你不高兴,那么就算你跟我在一起,又何来幸福可言呢!只要你一生过得 快快乐乐,叫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我替你擦干了眼泪,“傻姑娘,别哭,我没事。我说过无论什么时侯,我都会 尊重你的选择,支持你的决定,只要你一生幸福。你随时都可以到北京来,我都会 等你的。”接着,我又强颜欢笑,“祝你们永远快乐。”你知不知道,我说这话时 心早已如杜鹃泣血。等你走后,我立刻瘫倒在地。 第二天清晨,我来到了双流机场,想着与你在一起共度的美好时光,想着在医 院里你对我的悉心照顾和我们的互诉衷肠,真觉恍若隔世。一想到从此以后就要与 你天各一方,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更觉一片悲凉,再也挪不动脚步。 当我无力地走入机场大厅,只见你正站在大厅中央默默地看着我。瞬间,我觉 得呼吸都快停止了,万事万物都不复存在,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你缓缓地走了过来,轻轻地对我说:“付骁,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我有点痴了。 你紧紧地握住我的双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顿时热泪盈眶,我再也忍不住了,将你拥入我的怀中。 “ 啊┈┈啊┈┈啊┈┈/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侯/ 当河水不再流/ 当时间停 住日夜不分/ 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 不能和你分手/ 你的温 柔/ 是我今生最大的守侯┈┈┈”大厅上空响起挚情的歌声。 “宋扬,你就是我今生永远的守候!” 在北京的那一周,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带你看遍了香山红叶。你沉浸 在那火红的枫叶里,我醉倒在你迷人的笑脸中。 一周之后,当我回重庆办好了一切手续并乘船去武汉出差时,山城遭遇了洪流 的袭击,洪峰直逼朝天门码头。站在船头甲板上,我身边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让我想起了何琼,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继续在念书? 不远处的货轮正在装卸货物。起重机装载着什么从我们的头顶上缓缓地滑过。 一件重物朝小女孩头上落了下来。当我把她推开后,我就感觉到自己与苦涩的江水 伴着涛涛洪流融为了一体。 你千万不要哭,你的哭会让我心痛,你的泪会让我心碎。 我不是离开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的眼还看着你,我的心还想着你,我会 永远地守候着你,伴你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伴你走过春夏秋冬,度 过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你听,我的耳畔又响起你令我心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成书于二OOO 年八月二十三日凌晨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