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 作者:流浪的云 这天,一个一年未见的老朋友忽然来拜访我,于是便与他一同去一间名叫茗屋 的茶屋饮茶。蒲耳茶淡淡的香气漾开去,有一种如烟的朦胧的味道,朋友忽然问我 :你还记得龙涎香么? 我记起了。那是在一年以前,我还初到这个城市,大城市的嘈杂与浑浊的空气 令我彻夜难眠,整夜的梦魇折磨得我精神疲惫。一位朋友恰巧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倾听了我的诉苦,朋友便说起,他认识一位老夫人,擅长茶道和养身,并建议我去 求教。于是,我们于一个秋日的午后,去拜访了那位老人。 老人出生在辛亥革命那年,近90岁的高龄仍然精神健朗。慈眉善目的,让人一 眼看上去便生出几分亲切。在老人家坐下后,我们述说了来意,老人一边听着,一 边却径自打开壁橱,取出一个木匣。那木匣显然是旧时的物件,因为年代久远的关 系,表面已经变成了一种近似紫黑的颜色。老人小心的打开木匣,拈出一根半尺来 长、筷子粗细的长条状物件来,划着火柴点燃了,轻轻地插在香炉里,一股淡淡的 香气便在屋里漾动开来,悠悠然地,挥之不去。老人说:这便是龙涎香。 老人优雅地呷了一口茶,淡淡地说:你们一定不知道,这龙涎香的故事罢。我 有点急燥,想要提醒老人我们此行的目的,但是很显然地,老人并没有要听我发表 思想的意思,而渐渐地,老人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一点一点将我吸引进她的故 事里去了。 传说久远的时候有一条龙,我们姑且不去管他有没有这种动物的存在,反正故 事里是这么说的。这条龙刚刚学会腾云,它很开心终于能够离开单调的龙潭,于是 便四处的飞,直到他飞到一座山脚下的村庄,发现了一个美丽的小潭。每天早上, 都会有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孩来潭边梳洗她的长发。她的长发黑黑亮亮的,柔顺地垂 到潭子里,头发上粘满了水珠,阳光照上来,便折射出美丽的色彩。龙在天上看着, 慢慢地它爱上了这个女孩。但是要怎样才能更接近她呢?它想要钻到水潭里去,可 是身体太大了,于是它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放弃了自己可以自由来去的龙的身 体,重新变成一条鲤鱼,跳进了这个水潭里。 重新变成鱼的感觉是新鲜的,潭子里有很多鱼虾和其他的水族,一个人孤独了 那么久,一下子多了许许多多的伙伴,龙感到它的决定是正确的。每天女孩来梳洗 的时候,是它最快活的时光。它总是游得很近,肆意地让水里的发丝拂过它的脸庞, 或是半浮在水面上,专心地倾听女孩的歌唱。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它的存在,有一 次甚至还伸出手指头来触摸它。等待的时光是快乐的,每天陪着潭子里的伙伴聊天 嬉戏,静静地守侯着每一次相聚的时光。日子便在相聚与等待中一天天过去了。 天气开始转冷了,潭子里越来越冷清。鱼虾和其他水族的同类们大都游去了温 暖的水域,剩下的也在潭底的泥里冬眠了起来,不再出现。它开始觉得很孤单,可 是没有人在意它的存在,潭子里的水族们也从未真正将它看成同类。它本该是一条 四处漂泊的龙,如同天边流浪的云一般自由自在,这里是不属于它的。最重要的是, 每天来河边梳头的女孩,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它想,只要再见一面那个女孩, 它就离开这个潭子去南方温暖的水域,等到明年春天,它便可以再回来。可是它并 不知道,那个女孩已经在两天前嫁去了另一个村子,再不会回这里来梳头了。就这 样,它一直等啊等,终于冬天到了,潭里的水结了冰,龙在湖里冻死了。 到了第二年春天来到的时候,村民们发现水潭边长出了一种奇怪的小灌木,村 里人觉得它很难看,便将它砍下来做烧火的柴。用这种柴煮出来的饭便有一种特别 的香味。只是逐渐地,村里的人慢慢开始变得很健忘,也很快乐。后来有旅行家经 过这个村子,因为喜欢它的味道,便将它的种子带回去种植,后人将它的茎晒干磨 碎,提炼出香料,这就有了今天的龙涎香。 老人的话音如这香气般袅袅飘散,我们还沉浸在故事的余韵里,不知不觉却发 现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香炉里的龙涎香恰巧地燃尽了最后一缕青烟。老人的脸上 露出了几分倦意,我们便很知趣地起身告辞了。 从老人家回来的那一晚,我睡得十分香甜,龙涎香的味道仿佛萦绕在屋里,淡 淡的,挥之不去。那晚我没有做梦。醒来的时候,早晨的阳光斜照在床脚上,打开 窗,清冷的空气令人精神一爽,屋里龙涎香残留的气味已经消散无踪,忽然意识到, 再过几天,便是中秋了。 现在想起来,所谓的龙涎香,不过是一种含有麻醉成分的药物罢了。然于我而 言,却治好了我的失眠症。也是从那一刻起,开始学会了忘却,从那之后,我再不 曾失眠过。听到此处,朋友笑了:看来这龙涎香真的有几分魔力呢。朋友微笑的脸 上露出几分沧桑,那是在一年以前所不曾见到的。我一个人在心底想,他一定也有 着他自己的龙涎香的故事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