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反应 作者信箱:sanhahaha@163.net 一 “咦!这是谁?这是谁的相片?真是酷毙啦!”女友美眉从我的电子相簿中 调出一幅相片时高兴得大叫起来。我凑过去一看,原来是我的表哥从火星上发给 我的一幅近照,本来因为美眉那份夸张的语调而升起的嫉妒立马烟消云散。我是 很佩服表哥的。 “快告诉我,他是谁?你千万别告诉我这幅相片是电脑合成的,任谁也画不 出那双忧郁的眼睛,那种凝望远方的神态!尽管站在外星荒凉的土地上,仍有一 种中世纪的古典蕴籍,真让人心动!”我的妒火又不受控制的上升了:“美眉, 你不能在我的面前说这种话……”美眉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说:“小气鬼, 你更让我心动,好不好?”顿了顿,“特别是你生气的时候。” 其实,迟早我都会跟美眉聊起我这个表哥的。毕竟,他是一个现代社会的异 类。当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沉迷在网络虚拟出的美妙场景时,他却选择了自 然。他曾经对我说过,那些数字化的东西可以修改得近乎完美无缺,一个人的梦 想借助强大的网络修改器可以百分之百的成功(当然,这需要超一流的网络玩家 才能办到,一般的菜鸟级玩家还是会象在现实中一样屡遭挫败,网络修改器的控 制权限大小由玩家的技术水平决定。),我不喜欢。我喜欢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这种生存方式不能存盘,发生也就意味着流逝,于是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生存中我 才能尽全力的把握现在,尽力释放我的生命之火,那才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我在 场”的生存方式,它不可能完美无缺,也用不着完美无缺,正是因为它的缺憾才 让我永褒奋斗的雄心。 表哥曾经是网络中的一名超级玩家,但是有一天他从网络中消失了,我知道 他背着背包开始浪迹天涯。别人呼吸着提纯过的空气,吃着最适个人口味的食品, 戴着一身传感器上网络寻找无穷刺激时,他却到了残存有工业时代污染的地方考 察起来。他满世界的转悠,纯粹凭借个人体力行来,曾经有一次因为攀登珠穆朗 玛峰摔断了腿骨,但并不妨碍他下一次足踏老式铁钉底登山靴,手持冰镐一步一 步攀上最高峰,当那些乘坐个人飞行器到珠峰顶露营的所谓“热爱大自然”协会 的看到一个手持冰镐的人摇摇晃晃的走近时,一时以为某个中世纪的登山家因为 时空错乱而来到了未来,引起一场不小的轰动。 表哥在与自然为伍的过程中,发现工业时代的污染依然大量存在,而不是象 某些人所说的自然环境中的问题都已解决。他提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解决污染问 题的方法,引起了一名女科学家的注意。当表哥与这名年轻貌美的女科学家一见 面,就已经明白,自己浪迹江湖的日子宣告结束。 听到这里,美眉长叹了一口气,捉狭的盯着我说:“唉呀,可惜我不曾早一 点碰到他。”我差一点儿拂袖而去,美眉搂着我的脖子,笑得直喘气:“啊唷, 你生气了。”“你为什么老是想激怒我?”她把头埋在我的怀里,说:“我有过 真正的激怒你吗?我只是情不自禁。”“哈!为我情不自禁还是为这张相片?哎 哟!”她在我的胸口咬了一口,然后花容带笑的仰望着我说:“表哥和那个女科 学家的下文呢?” 我推开她,揉着胸口痛处,一边调出与电子相簿链接在一起的几封信,一边 想:我倒想看看我俩的下文。 这几封信是表哥从火星上陆续发给我的,他保持着写信给别人的习惯,虽然 不用纸笔。 美眉见信后念出声来: 二 … …我这是中了什么邪啦!还象一个刚上情场的菜鸟一样一幅白痴相。她到 这个鸟不屙屎的火星研究基地来,我就傻乎乎的跟来了,而且一厢情愿,甘愿牺 牲,在她门前做一个小小哨兵。想当年我在网络中纵横四海时,什么样的大美女 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表弟,你看老哥这身打扮象什么样子!现代的头盔, 古式的制服,还有两个肩甲,最可恨的是肩挎一条老掉牙的长长的激光枪,腰带 上还别着一只老老掉牙的手枪,不伦不类,不知所谓。(美眉点评:“看起来很 酷嘛,你看起来就象中世纪时从战场上归来的情人,好有韵味儿,会迷死所有女 人的!”) 火星上的气候已改造得大致适宜人类居住了,只是还没有高大广阔的植被, 特别是这个研究基地附近,更是一片荒凉。如果不是我的身体够棒,还是不能在 这种乏氧的空气中长久生活下去。天空中的两个人造聚能器在天空中吸收太阳能 供给基地,在我眼中就象两个大火球,但对我的身体并无影响,服装式样虽然古 旧,但应该内含极佳的协调设备,维持我体内正常的水份和温度。外界环境是如 此的糟糕,我的心情更是糟透了,本以为陪她到了“世外桃源”可以一亲芳泽, 哪曾料到我连见她面的机会都少有,每天面对的就是这些干瘦的火星地貌。她就 在我身后研究所的实验室里,面对那些试管试剂如痴如醉的做着实验,全然不理 会我在外面如痴如醉的想念她。难道搞科学的人都是如此迟钝?明摆着我要追她 都会看不出来?或许是我这个人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吧?(美眉:“不会不会, 一定是她在考验你。) … …今天她倒是走出实验室跟我讲了一会儿话,她说她之所以挑火星做实验 是因为地球上太多干扰了。她问我能不能在化学方面给她一点帮助,我自然要竭 尽全力的表现自己,但得知她的研究方向居然是男女爱情反应工程时,我大大的 泄气了。她要研究男女之间发生爱情时生化上的反应,从而找出控制爱情发生与 否的化学反应。例如,当一个男子看到一个中意的女人时,顿时心血沸腾,这个 心血沸腾未尝不是在描述一个化学反应的现象;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令他心血 沸腾的。研究的目的就是找到这个化学反应,研究其机理、条件。我对她说,其 实不论男女都喜欢美丽的东西,俊男靓女总能在与人第一次接触时就让人生出喜 爱之情,但是这并不是爱情,爱情的激发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过程,涉及每一个腺 细胞的分泌,复杂啊复杂!她皱着小鼻头说,是啊,我研究了近千对情侣的临床 表现,发现了数不清的生化反应,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最先激起爱意的有效反应。 我问她研究这个到底有什么用处,她说现在地球上的男女都在怀疑爱的真实性, 有钱的揣测:她是不是只爱上了我的钱?美丽的寻思:他是不是只在乎我的容貌? 又或有人想:他是不是因为我的父亲是当权者才娶我的?猜疑与爱同时产生,没 人清楚的知道对方爱我有多深,于是用尽一切办法去测试,结果却像失手打碎自 己最珍爱的花瓶一样破坏了爱情。(美眉喃喃道:“是吗?”)研究清楚了爱情 反应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只要找到两者体内的关于爱情的物质适宜反 应,就表明爱情是可行的不用质疑的。 我哈哈大笑起来,她恼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她说 她是陷入了一个实验之外的困境才来找我的,谁知我却取笑她。我赶紧说我是为 了表现一下豪迈,我说,首先,爱情这个东西并不能保证天长地久,其实用反应 来检验爱情也是一种猜疑。其次,如果爱情的存在与否自己都不清楚,再求助于 化学反应又有什么用呢?最后,难道说反应了就能保证两人谈成恋爱吗?她说, 用化学反应先检验一下也好啊!如果爱情处于低谷之中,或许可以据此判断… … 我截断她的话,好极了,你就拿这些反应结果去指导那些处于爱情困难阶段的痴 男怨女吧,人生一场戏,每时都有精彩演出,感情这个东西太容易受外物影响了, 你不可能在人体内造出一个永远不变的热恋反应来吧?! 她忽然站起来说要进去工作了,谢谢我能陪她聊天。 就在她要走进研究所大门时,我忽然想报复一下她这么久以来对我的漠视, 扬声对她说:“如果有一种能使你疯狂的爱上我的药物,我一定要不惜一切将它 植入你的体内,等你爱上了我,再抛弃你,哈哈哈!”在网络中,我经常对那些 在我面前飘来荡去故作高傲姿态的美女这样说。 她霍的转过身来,脸色变得煞白,紧咬着嘴唇,狠狠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似乎要将我看穿看透。我毫不相让的与她对视,但渐渐有点吃不住,率先败下阵 来,这可是我在女人面前第一次表现得如此窝囊。待她走进研究所后,我才有一 点后悔。 … …接下来二十来天(火星日)我才是真正的后悔了,她再也不在我的面前 出现声讯全无。我无法进入她的实验室,无法向她道歉,我开始像游魂一样在火 星荒原上游荡,原来我是如此深沉的爱上她了。从那次处理地球太平洋的污染开 始,一直到那天她狠狠的瞪着我为止,渴望与她厮守的愿望日甚一日,但她半点 表示都没有,以致于我口出狂言,得罪了她。难道我与她之间真的不能发生爱情 反应了?这时我想起了网络修改器,当年在网络上混的时候,每当有谁抽冷子暗 算了我或者某个女孩子对我表示不屑一顾时,我都要祭出这一法宝,改、改、改, 改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群邪辟易,可如今叫我用什么去更改我的错误,看来 这一次我是真的惨败,只有忍受永远的痛了。这些淑女类型的女人是不能对其乱 说话的,下次我要吸取教训,唉,我还有什么心情去爱别人,罢了,老弟,准备 去宇航机场接老哥吧。 (美眉表示不屑的哼了一声,说:“笨蛋,”乜了我一眼,“笨蛋!”) … …祝贺我吧!祝贺我吧!老弟,我… …且容我慢慢道来。那天,我依旧 失魂落魄的在火星荒原上游荡,其实火星上安全得很,目前在火星上定居的大多 是科学家,我这个哨兵当得不称职也不打紧,没什么坏家伙的。我就这么游荡着, 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是头盔里传来的,居然是她在叫我,我从来没有想到她的 声音也会这么甜的,我只以为神经短路了,但语音清清楚楚的传来:笨蛋,你再 不回来,你就真的不用回来了,你想不想见我啊! 老弟,你不知道我那时的狼狈相,我自穿上这身哨兵服之后,就从未留心过 它还有什么功能,现在我居然不知道传声器在哪里。我害怕她一生气,又不同我 讲话了,顾不得什么先进设备,只是拼了老命的往研究所跑。她倚在研究所的门 口,正有些微的生气,又带点娇羞,看见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过了好一会 儿才明白:我根本就不会用这套穿在我身上的设备。 她这时才告诉我,这套设备是她亲自设计制作的,有相当多的功能,甚至能 将我体内的化学反应捕捉到后变成数字信息输送到她的实验室中。我也可以用这 套设备与她沟通,只要将眼罩移下来罩在眼睛上,启动通讯功能,一个虚拟的三 维立体空间就呈现眼前,她在实验室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见。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不想同我联系,原来你根本就不会用这套设备。你知不 知道,我在实验室里多难过啊,几乎连一个最原始的薄层层析法都做不出来了, 后来厚着脸皮出来找你聊天,结果你却狠狠的刺激了人家一下,你知不知道人家 后来哭得有多伤心啊。还好是你这么一气我,让我能够好好的研究你体内的化学 反应了,经过解析编码我这才发现… …你的神经开始混乱了。 我说我一直很正常。她说,你只是一个白痴。 我怀疑她已经破解了我体内的所有反应,于是问她是不是从反应看出我非常 非常爱她?她笑着摇头并说不知道。我又问她,是不是准备炮制出一种药物令我 疯狂爱上她,等我离不开你的时候再抛弃我。我说其实大可不必,我自见到你的 那一天起就一经离不开你了。她狠狠的踢了我一脚,说,爱是不需要理由和化学 反应的,我发现了你神经开始混乱之后,就开启了卫星窃视装置,看到你就像一 头丧家之犬… … 我放心了,被什么化学反应抑制的快乐一下子飞遍了全身,这种快乐是在所 有的网络爱情传奇故事里都找不到的,那是真的、发自血液中每一个细胞的快乐。 余下的事,老哥也不用多说了。 三 美眉读完信之后,也不望我,有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而后她伸了一下懒腰, 打个呵欠,对我眯眯眼,说:“我要回家了,真正的家,不是网络!”然后她就 在我面前以渐渐隐去的方式准备离开。我怔怔的望着她美丽的样子渐渐模糊,就 在她要完全消失时,我用了表哥教我的修改器违规密令,于是美眉又回来了,她 惊奇的望着我。我不敢望着她,只顾说:“我想,明天,我俩到ⅹⅹ公园去,我 有两张门票。那地方虽然不及网络优美,但是,却是真实的,我想… …”美眉泪 流满面的扑进我的怀里:“你终于肯约我到现实世界去了,我一直都在等你的这 句话。虽然在网络中你一直对我好,但是我老是觉得不真实,所以故意用一些话 来刺激你。数字化的世界虽然美妙变幻,却也最是虚假,我要的是真的,我要爱 的人是真实的。你终于肯约我到现实世界去了。” 我俩依偎了良久方才分别。 四 我双手颤抖的取下全身上下的传感器,又去除了抑制某些神经的元件,泪水 顿时滚涌而出。网络中的生活场景都源于现实,但是当“我们”在网络中流泪的 时候,躺在网络终端传感器堆里的我们却不一定要流泪,因此一些适当控制神经 的元件是必不可少的。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在现实中流泪了。 那两张门票现在就我的上衣口袋里,我摸了摸,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