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老矣 作者:李狗剩 一 努力,努力,再努力。 谢安闽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捕捉那艰难的感觉。 再一次。 全神贯注的投入,脑海中模糊记得这种事情年轻的时候简直不当一回事,什 么时候变的这么费劲了? 也许每个这个年纪的人都会有这种力不从心和尴尬吧。 “咔哒”大门响了一下,突然的声音让谢安闽的神经转移了注意力。 “咚咚咚”脚步声在卫生间的门口走了几圈,响起儿子的声音:“爸?你能 不能快点?” 这家里是没个清净地方了。谢安闽无奈的提着裤子站起来,半个小时的努力 却毫无贡献,昂立一号不管用,牛黄不管用,照这样发展下去,只能吃巴豆了。 谢安闽一边活动着坐麻的腿一边系皮带。厨房里老婆也是刚回来,正在收拾 刚买的菜。 “晚上吃什么?”“饺子。”老婆头也没抬,从菜筐里拎出一捆茴香,“帮 忙择了去。”谢安闽接过茴香蹲在垃圾斗旁边开始择菜。老婆在旁边收拾馅。 “茴香多少钱一斤?” “两块五。” “这么贵?” “可不,刚上市的。菜摊上独一份。” “我记得去年不是五六毛就一斤吗?” “那是去年茴香都快老了没法吃的价了。” “那干吗现在买,太贵了” “不就这一回嘛,我看挺新鲜的,你和淼淼不是都爱吃茴香馅的嘛。”老婆 背对着他,奋力搅和肉馅。 择完菜,谢安闽打开电视,拿着遥控器跳来跳去,那个频道也不想看,可也 不想关电视。 “看《闲人马大姐》。”老婆端着调好的肉馅和面皮也来客厅包饺子,儿子 在自己的屋子里,电视里故意老化的蔡明和一群演员在热热闹闹的演小品,老婆 眼睛盯着电视,手里一点也不耽误,不时的开心大笑。 吃饭了,谢安闽去叫儿子吃饭。 一推门,发现儿子在打电话。“小淼,吃饭了。”谢安闽想拨拉一下儿子的 头发,可手伸到半截就不得不停住了,15岁的儿子,一身的儿马气息,眼睛敌意 的看着他试图的手。 “爸,你下次再进来的时候敲敲门好不好?”儿子一脸的容忍。 饭桌上,三个人都吃的油光满面。老婆接近更年期了,不停的出汗,吃饭的 时候肩膀上搭着块灰不溜秋的毛巾,吃几口,就要擦擦汗。 晚饭后,儿子还是回自己的房间,谢安闽躺在床上看书,老婆在卫生间里声 音很大的洗澡。 “哎,把衣服给我拿来。”老婆在卫生间里嚷嚷。谢安闽从抽屉里找出她的 换洗内衣,卫生间的门半开着,女人正在使劲的用毛巾搓揉腹部的的皮肤,松垮 的肚子上搓起一条条的肉棱和道道红印,下垂的乳房随着搓揉的频率左右拍打着 身体。 躺在床上,谢安闽对老婆说“明天有个同学会,回来晚点。” “哦,谁啊?” “李兴顺他们。” 老婆快睡着了,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谢安闽侧头看着她,老婆走出去还 是光鲜照人的,只是脱掉那些带子,布条,松紧弹力的东西,再洗去那些粉啊面 的什么也掩饰不住了。谢安闽想起老婆年轻时候的样子,那一双眼睛,真正的秋 水盈盈啊,皮肤也是标准的玉骨冰肌象老家话说的“生吃都吃的进”。 谢安闽斜了一只眼睛看躺在旁边的人,抹了半天的力士浴液,仍是种热腾腾 的味道,偶尔打个饱嗝,还有茴香的味。 谢安闽干脆把两只眼睛一起闭上了。 二 周五,2 点全体听报告,5 点同学会。 谢安闽合上记事本,环顾礼堂四周,已经是下午1 :50了,可台上台下的人 都没几个。谢安闽把身体缩进沙发座里,闭着眼睛养神。后面有两个女人在小声 说话。 “……你看他哪个样子!” “可不,一看见小姑娘就激动的满脸分泌油脂。小茜还真能看上他?” “有事求他呗,要不人家小茜跟他一快50的半老头子腻味什么。” “他是不是当真了他?还真以为自己有那个魅力啊?” “也不看看自己那肚子。” “西服都遮不住了。” 两个女人捂着嘴咭咭咭的在后面笑,谢安闽下意识的吸气收腹。 三 所有的同学会都是同一个模子,所谓的同学会,应该加个前缀,“事业有成 同学会”。 谢安闽心里很是安慰,48岁,有老婆有儿子有房子,事业还算有成,在自己 的圈子里多少有些知名度,不是十分出色,也还算拿得出手,和这些老同学比起 来,还是有点成就感的。 同学会之后,谢安闽和李兴顺,老游几个老朋友又找了家夜总会,包间里你 来我往,说的甚是热闹,连妈妈桑来问要不要小姐,也被李兴顺一口就回绝了。 “安闽安闽,你还记得赵宇吗?就是外号叫大舌头,老管你借作业抄,老师 一骂他就哭,一哭就流两条长鼻涕的?”李兴顺今天兴奋异常,也许是喝多了, 脸上呈现出发亮的粉红色,那张脸在大学的时候迷倒过多少小姑娘啊,即使现在 也还是能依稀看出当年的眉目俊朗,不过更多的是中年人普遍的虚白和赘肉,猛 一看竟有几分慈祥之态。 谢安闽心里想着,嘴里说:“记得啊,不就是那个说话都说不利落的么。” “你知道人家现在在干什么?”李兴顺说,“人家现在是著名音乐人啊,前 几天我们报纸专门有一版就是介绍他的,你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够能混的啊。” “那些什么歌星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叫老师的,感觉跟江湖里的老大前辈似 的。”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昨天在车上给个抱孩子的让座,那孩子管我叫‘爷爷’。”谢安闽用手指 梳理已经开始稀疏的头发,感慨万分,“好象什么也没来得及干呢,就要被淘汰 了,不行了。” 李兴顺把头搁在酒杯上,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说:“安子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老游简单的说,“听说是前年的事情,心肌梗塞,他家住五楼, 搬了筐苹果回家,到四楼就不行了,送到医院已经过去了。” 屋子里没人说话。 “他大学的时候是咱们班跑得最快的,每次运动会可都是主力。”李兴顺说。 “他特爱吃馒头,早饭都能一气吃三个。”老游说。 “他是咱们宿舍里最小的,比我还小3 个月啊。”谢安闽说。 话一出口,每个人都觉得身上发凉了。 谁也没兴致再呆下去了,李兴顺叫人结帐。没有做到生意的妈妈桑不死心, 又过来问要不要小姐。 “不要不要不要,”李兴顺低头掏钱,“我自个的公粮还没交呢。还有心思 跟你这儿交私粮。” 大家都笑了,连那个妈妈桑也给逗笑了。 四 谢安闽坐在出租上,头沉眼涩。很晚了吧,街上只有这一辆车在跑,谢安闽 头仰在椅背上想,好久没有熬这么晚了,不适应了。 谢安闽感觉有刺眼的光在眼皮上滑动,一阵阵的,隔着眼皮仍然觉得耀眼的 很,而且没法躲,怎么来回转头都逃不过去。他懒的睁眼,每次都觉得这阵光过 去就没有了,可老是没完没了。 挣扎的坐起来往窗外看,原来只是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