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对话波兰前总理米莱尔先生(2) 米莱尔先生说,私有化在波兰是有基础的。剧变前,虽然工业的主要部门为 国有,由国家控制,但农村基本是私有为主。虽然也有一些国营农场,但更多的 是私有土地。农村有很多小型私人的作坊。过去鲜花、水果的生产,都由小农进 行。私有制的存在使体制过渡变得容易了。转轨后,很多公民对私有制是熟悉的。 从八十年代初开始,波兰开始改革。允许海外波兰人回国投资大型企业。私有经 济在国家经济中一直占较大的比重。公民很容易融入市场经济,所以转轨容易得 多。 米莱尔又说到,他和一些专家都认为,中国模式不是谁都能模仿和照搬的。 波兰是统一的民族和宗教国家。而中国是多民族多语言和多宗教的国家。中国的 多元国家模式,使得人们希望有一个中央政权来控制。而波兰统一的民族国家却 希望摆脱集权的控制。比如上海居民收入很高,很富有,它要建立一个小国家不 是更好吗?但这不可能,中央不会允许。因此中国需要中央的控制。但在波兰, 各地区几乎没有差别,因此在波兰更需要自由,而不是中央控制。 不知为什么,米莱尔先生在回答我们相当沉重的问题时,却显得很轻松。军 管、圆桌会议、丧失执政地位、转轨,这些在我们看来都是命运关天的大事,可 米莱尔相当轻松地就解答了它们。这迫使我们不得不问他这样一个问题,就是在 失去了政权以后,是否可以回望一下社会主义的波兰,到底留下了什么遗产。对 此,米莱尔先生略微思考了一下说:关于社会主义的遗产,我首先要说,是人民 的素质得到极大的提高和教育的飞速发展。在波兰文盲已被扫除了。同时,波兰 国界也是稳定安全的。原来波兰有三个邻国,即东部的苏联,南部的捷克和西部 的东德。现在你看,我们周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苏联没有了,变成了俄罗斯、 白俄罗斯和乌克兰,还有立陶宛。南部变成了两个国家:捷克和斯洛伐克。西面 则统一为一个德国。尽管经历这么大的变化,波兰却还是统一的。体制发生了改 变,国界却没有变化。还有,波兰的对外关系也还是继承了社会主义时期的做法。 可能是“遗产”问题触动了米莱尔,他突然说到了卡廷森林案。他说,卡廷 森林案对波兰党和苏联党的关系产生了很大影响。案件成为波兰统一工人党的沉 重历史负担。在很大程度上,人们不信任我们也仇恨苏联,都同这个案件有关。 案件使公民们和社会认识到,波兰社会主义政党的确存在很多缺陷。 关于当前波兰正面对什么样的难题这个话题,米莱尔说,波兰左翼政党现在 面对的问题,主要是三个方面:第一,公民政治的自由。波兰现在有一种倾向, 是牺牲民主自由来加强国家集权。但事实上,国家集权已经极大地存在了。公民 是弱小的。波兰政党的左翼应当关心民众的权利。第二,经济活动的更加自由化。 市场自由消除了官僚体制,为经济发展创造了条件,为经济的持续发展服务。第 三,政教分离的社会自由。在波兰,教会是具有引导社会走向的力量。但从信仰 上说,它不应该成为这样一种力量。在妇女地位、少数民族权利的问题上,在立 法问题上,教会总是发挥非常大的作用。 说到此,米莱尔说了一件有关他个人生活中的“趣事”。这件事说明,在波 兰,宗教影响巨大。它不但左右政治,也深入社会思想、传统礼数和生活行为。 米莱尔回忆说:我出生在一个宗教背景浓厚的家庭。因为我是共产党员,结婚时 只进行了世俗婚礼,没有举行教堂仪式。结果我的父母和岳父母都不承认我和妻 子是合法婚姻。婚后,他们不愿意让我和妻子在一起。后来我和妻子说,我们还 是举行一个宗教结婚仪式吧。听到这个消息,我的母亲甚至激动地哭了。米莱尔 说,在波兰,这是经常出现的事情。但作为社会主义者,我是主张不信教的。在 统一工人党执政时期,大家对宗教持比较宽松的态度。尽管波兰党正式对外说, 我们不相信上帝,但党员去教堂也没有任何限制。统一工人党从来不在宗教问题 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