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彼德斯教授一夕谈(3) 因为是“中国通”,教授不仅对中国情况十分关注,而且相当了解,甚至在 为中国的一些问题担忧。但他的总体评价仍然是客观的。他对我说,不能否定, 你们的进步是很大的,包括西部地区。东部地区当然全变了。你们国家的国际影 响也越来越大,但你们付出的代价也很大。所谓付出的代价,就是容忍贫富的差 别。在今天的中国,贫富差别无疑是扩大了。当然资本主义的东西多了,东部的 人在道德方面也会出现变化。教授告诫说,应该在发展中解决人们的道德问题, 解决资本主义影响问题。比如你们的太空技术非常先进,但在教育方面却要多收 费。说到这里,教授似乎要做一个总结,于是我听到了许多原德国统一社会党老 干部们常说的那句特别真诚的话:在我所认识的共产主义者们当中,都对你们抱 很大的希望。希望你们能稳定。你们是社会主义成功的证明。 对于世界社会主义的走向问题,教授做了这样的解答:关于未来社会主义的 走向问题,比较复杂。德国共产党有自己的传统。从十九世纪以来,就分裂成不 同的派别。在你们中国也是如此,原来受共产国际的影响。比如在你们的大革命 时期,陈独秀下台也是来自共产国际的影响。斯大林认为,中国已经有比较发达 的资本主义,可以不断革命达到成功。而像鲍罗廷这些人比较实际。他们认为中 国很落后,比沙俄时期还要落后,大约处在中世纪的水平。无论你们的党,还是 苏联和我们的统一社会党以及其他国家的共产党,都在评价自己国家的社会发展 水平上存在问题,都是从政治性出发,而不是从经济前提出发。比如在我们民德, 说向社会主义过渡是不可逆转的。但现在证明这是错的。主要还是对发展的前提 认识不够。社会的文化基础到底怎么样?比如党和法的关系怎么样?没有文化基 础,这些问题都解决不了。还是应该实事求是地评价我们的社会处在怎样的发展 水平上。教授说,我问过你们社科院的同志,在中国到底怎么解释社会主义?这 位中国学者回答说:是共产党领导。显然这太简单了。教授说,跟我的党员同志 们反复说过,主要的不是看说什么,而要看中国在做什么,才能判断它的社会主 义性质。 教授的话使我深有触动。自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国家败亡、世界范围内的冷战 也似乎随之终结以来,特别是,当中国走上一条有自己特色的社会主义改革之路 时,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和怎样判别社会主义的争辩,在信奉马克思主义的人们 中间,便无时不已。在我接触的原德国统一社会党的老干部中,有很多人既赞扬 中国的改革,欣羡中国取得的成就,又担忧中国出现的贫富差距、社会公正等问 题。他们大多从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观点出发,研究当今中国的所有制成分和比例, 从一些公布出来的统计数字中,推断自己的看法。的确,要使这些德国的老共产 党人透彻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正确看待中国的特殊国情和由特殊国 情所引申的中国马克思主义,有着一定困难。除非,他们能深入近代中国历史和 懂得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现实发展,否则,对起话来,总有一层隔膜。但我认 为,彼德斯教授还是点到了问题的根本,这就是,在落后的经济基础之上,凭着 超越社会发展阶段的主观意志,是建立不起真正社会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