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与迪克曼教授谈党史(4) 教授接着说,关于你提出的对乌布利希和昂纳克两位党的领导人的评价问题。 我们确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我们认为,乌布利希在战略上是伟大的。他非常聪明, 很有经验,在领导方面能力很强。他的弱点是,表面上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接近和 容易交谈的人。跟乌布利希比较起来,昂纳克的理论水平比较低,可他是一个很 好的同志。他在纳粹监狱里坐了十年牢,没有时间读书。他最迟在1987年或1988 年对戈尔巴乔夫的情况和企图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但昂纳克直到最后一天还相信, 苏联党有能力解决戈尔巴乔夫的问题。他深信,苏联共产党会把这个修正主义领 导赶下台。他自己是这样想的。但他没有公开讲戈的问题。另外还有一个问题, 就是昂纳克对阶级对立、阶级斗争问题认识比较狭隘。简单地说,他认为,只要 有公有制度,大家都努力工作,所有问题就可以解决。他认为,每个人都有工作, 有房子住,就解决了所有问题。这个想法是对的。但有些东西他没有看清楚,比 如国际形势的发展,比如应该提高国家的劳动生产力等等,这些他没有看清楚。 人人都有饭吃,固然是个好的想法。但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说到这里,一块参加谈话的原驻华大使罗尔夫·博瑟尔德讲了一个他亲见的 故事:1966年4 月份,民德驻华大使离任回国,罗尔夫陪同他会见了刘少奇和周 恩来。刘少奇当时说,我们现在讨论社会主义的问题,我们遇到了许多的社会主 义,有我们的,你们的,苏联的,罗马尼亚的,阿尔巴尼亚的和印尼的。但我们 不知道真正的社会主义是什么样子?刘少奇问周总理,你说是不是这样?当时周 恩来没有作答,而是把话头叉了过去。罗尔夫大使提供的这个细节,颇有意味。 它可以被看作一条史料,解读在1966年这个时段,社会主义国家党的领导人如何 看待和研究社会主义问题,这是他们经过自己艰辛探索之后,针对着现实中的问 题所发出的诘问。 下面的话题,转到了社会主义国家的关系。迪克曼教授告诉我:他1959年到 1961年当了兵,在空军服役。但因为个子太高,无法做飞行员,于是做雷达兵。 当时他们认为,战争的确会发生。而如果战争开始,敌人第一个目标就是雷达。 战士们当时说,坐在这里虽然很危险,但谁也打不败我们,因为我们后方可以一 直到上海,都是社会主义整体。那时大家确有一个坚定的看法,就是民主德国虽 处在同西方斗争的最前线,但他们打不败民主德国,因为民主德国有一直到上海 这样一个社会主义阵营作后盾。但教授接着说,当年苏联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的 争论,是一件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如果当时避免这种争论,共同探讨发展问题, 那社会主义的情况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当时大家搞一个共同的战略,那今 天的形势就大大不同了。今天研究这段历史,应该从这样的角度提出问题,应该 从一个比较高的视角来研究这个问题。 教授指出,历史学家都知道,中国有最古老和不间断的历史传统。谁不了解 这样的情况,他就要犯错误。你们1949年以后的情况和我们1945年以后的情况完 全不一样。我们是被解放,你们是自己解放了自己。在我们德国,1945年以后唯 一的办法,就是用军事力量来维持它。在德国内部没有一个真正的反法西斯的军 事力量。法西斯只有用军事的力量来打败它。所以可以理解,苏联为什么从1945 年以后就对德国看得如此之严。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上世纪五十年代。这也是他 们的权利。世界不能再发生那么大的战争。斯大林格勒死了那么多人,把一个国 家都破坏了,是不能被轻易忽视和忘记的。所以苏联有权利对这里进行监视和看 管。可是以后情况不一样了。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他们要我们做他们 很好的同盟者,我们也这样做了,可我们的国家已经发生了变化,不是刚刚被解 放和打败了法西斯的国家,我们应该有我们的独立性,我们也应该有我们的发言 权。我们知道苏联比我们大多了,经验也多多了。但我们知道,我们应该是平等 关系。应该有自己的利益,坚持自己的利益。你就是朋友,也要尊重对方。可是 最终他们把我们卖出去了,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