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的权利 作者:乐思蜀 我家的房子不是老式的房子,设备也不是老式的设备,家具也没有老式的家具。 照理说,角落不会太多。角落不多,老鼠就少了安家的所在,所以家里老鼠不会很 多。——这是推理,事实与推理正好相反——我家是老鼠的乐园。 自从发现家有老鼠,就宣告了我家进入战争状态。老鼠的行踪诡秘,总是在夜 晚才出来行动。 这更增加了我对它的反感:白天作案,我还大都不在家,忙着自己工作。眼不 见,耳不闻,不会心烦。晚上作案,本人在家,半夜醒来,就听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就算是我能用入定的功夫使自己安然入睡,夫人她老人家可没练过这功夫。而且据 我所知,她还有些偏执,会坚持让我连夜开展打鼠斗争,即使是从黑夜到黎明。这 样我就只能损失两个钟头以上的睡眠时间。据专家说,人睡眠少了折寿。果真如此, 我家那几只老鼠的罪就大了! 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彻底消灭这几只该死的老鼠,我用尽了办法。铁夹、 笼子、电猫、毒药,什么都用过,就是效果不佳。当然,战果也是有的,老鼠家族 中的几个成员被我处了极刑。处了极刑还不算完,还把它们的尸体用铁丝像羊肉串 似地串起来,挂在老鼠们的要道上。我国古代管这叫枭首示众,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但谁知剩下的那几个却化悲愤为力量,更加顽强地加入了战斗,大有前仆后继、视 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由于我在人鼠大战中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以至于影响了工作、生活、健康。虽 然还没有牺牲,代价也是惨重的。所以我真想举白旗认输,但那些鼠兄鼠弟鼠大爷 们却完全不理会我的妥协之意,好像坚决地要将革命进行到底。这样耗了一段时间 之后,我只得决定进行哲学自救——说白了就是阿Q 老兄的那招精神胜利法。为此, 我必须先思考一些哲学问题。 老鼠一直以来就是人类的敌人,偷吃和糟蹋人类的粮食,损坏各种用品用具, 传播各种疾病,打搅人类休息……总之,它的罪状数不胜数。 人类对付敌人的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老鼠当然不会例外。铁夹、笼子、 电猫、毒药、火枪,什么损招都用尽,但这些招术的好像都含有催生剂。老鼠群体 非但不减少,却呈级数增长。据本人分析,这旷日持久的人鼠大战的结局,谁也不 会是赢家。 在人类看来,自己无疑是站在正义的一方。老鼠不仁不义,十恶不赦,理应消 灭——当然,如果是有正义感的老鼠,回想自己的罪恶,也应该毫不迟疑地举刀自 裁,还是可以立地成佛的。 老鼠的看法恐怕不是这样的。它与人类一样是地球的居民,恐怕也没什么先来 后到之分,两者应有平等的居留权。要说偷吃和咬破东西,这是天性;要说传播疾 病,猪狗牛羊人都会;打扰人睡眠是工作勤奋(一点都不懒)的表现。因此,人类 对老鼠展开的战争即师出无名,又不合情理,更有失风度。而老鼠有充足的理由告 人类挑起战争,制造恐怖事件,杀害无辜同胞。 而对于自然界,人类和老鼠同属客观存在,都是进化和自然选择的结果。没有 谁占谁地盘,谁干扰谁生活,谁剥夺谁权利的问题。即使在空间上处于近邻,也可 以相安无事。 在我看来,人类和老鼠的话都可以不听。因为它们是被告原告,都容易只想着 自己,一般都从自己的角度说话。但自然界的话就不能不听:它是地球唯一的主人, 是最公正的法官。其实人类要真正同老鼠打起官司来,败诉的可能性很大——我只 听说人类的活动对自然界的生态平衡造成了很大的危害,从来没听说过老鼠造成生 态灾难(它也没这能耐)。 通过这样一番思考,我终于想明白了。万物来到这个世界,自然界就已经赋予 了它们生存的权利。人只不过是万物中的一种,也拥有基本的权利,但并没有什么 特权。而所谓益虫益鸟益兽,抑或是害虫害鸟害兽,只是用人类自己的标准来衡量 而已。当然,人类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世间无物能与之抗衡,理应拥有种种特权。 所以常对其它居民指手画脚:这个该保护,那个该消灭。这非常类似于某个超级大 国评价别国这样不对那样很好,甚至于动不动就出动军队,用武力威胁别国。 这样一想,我的心里觉得平衡多了,也觉得老鼠够冤。觉得它是我的邻居,对 邻居应该客气,和平共处。 但是这些老鼠邻居好像也猜到了我的心思,悉悉索索的声音响得更猛烈了,吵 得我一家子彻夜难眠。这样下去,我非得神经病、失业综合病不可!最后,我还是 决定明天请个假,对整个房屋进行彻底扫荡,这些与老对手们决一死战。 什么哲学!让哲学他妈的见鬼去吧!让老鼠的权利见鬼去吧!!! 二00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