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沉醉的夜,迷离的目光,燃了半截的香烟,遮住大半脸庞的长发,飘在空中, 黑色镜片后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是夜掩藏住了一切,裙摆下的黑色长靴在子夜时 分一点点地踏遍城市的角角落落。 他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他的西装外套随便扔在地板上,盖在她的风衣的上面; 他的打火机就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依偎在她的香水旁,看起来那像是一副生动的素 描。 可是那个女人不是她,那个幸福的人不是她,她的幸福不在那里,不在他的身 边,不在他的怀里。她喜欢在白天睡觉,然后在黑夜潜行,她的脚步总是赶不上的 她的思想,细细的鞋根根本就追不上她稍纵即逝的思想。 女人年纪大了后都喜欢找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也许那个男人可能是她的情人或 者就是她心甘情愿追随一辈子的人。可是她不是这么想的,她怕看见那种纠缠一辈 子的男人,那种只是几年间就变得无比琐碎的男人。她曾躺在他的怀里听他讲故事, 但那已是从前了,这个世界最现实的事就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真正拥 有,然后又什么时候彻底失去。失去他是在得到他之前,因为她走后他醉了,她再 走远点,到他找不到的地方时,他就哭了,痛苦地躺进了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可笑。 她还是愿意一个人。一个人时是种回味无尽的风景,不一定要美丽,但是一定 要让她记住一些东西,然后心甘情愿地去回忆,哪怕是醉在吧台旁的高脚椅上,手 上的香烟只燃烧了一半,长长的烟蒂滴落在鲜红的酒液中…… 他不再来了,就算她主动给他留下地址,他还是不会来了,因为他已经害怕了, 他知道她不需要他的怀抱,她需要的只是一种做给别人看的假象。她把他当成一个 肆意发射的靶子,她的射击总是致命的,直接插入他的心脏,就一次,他就毙命了。 这是真的。 一个人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杯子一把牙刷。窗帘有两层,一 层是厚厚的布幔,一层是薄薄的窗纱,布幔在白天垂下,窗纱在夜间拉开。打火机 放在梳妆台上,旁边还是那瓶香水,以前香水是她的,打火机是他的,现在两个都 是她的了。 她的钱夹子里有一些钞票,看起来不少,但那也不是很多,钞票没能让钱夹子 鼓囊起来,他的钞票没能让她的钱夹子鼓囊起来。明天早上,房东要来收房租,无 论那时她会在哪里,房东会执著地敲她的房门。行李箱就站在大门边,随时都可以 跟着她远行,它是她单薄的二十多年生命中最信赖的一个东西,是东西不是人,她 不相信人。 他还说他想念她,他在撒谎,那天是圣诞,是耶稣降临的日子,可是他在撒谎。 为什么要撒谎呢?谎言总是在身体周围无所不在,也许某个时刻还会钻进心里 吞噬他们的良知。可是他在撒谎,在不厌其烦地说谎话。 她累了。 谎言可能也是一种寄托,可是她不需要。一个人时,什么都不需要,因为一个 人时,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