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飘零 作者:绿肥红瘦 今天的太阳很好。是秋天的那种阳光,暖暖的,没有太多的力量。我的心情 也很好,象太阳一样散发着带有泥土香气的温情。然后我说我想给大家讲个故事, 就在这个农家小院秋日的午后,真的故事,你相不相信? 当然,那是关于我的爱情故事。 记得那是个星期天。我坐在一家装潢的清雅干净的咖啡厅里。靠着明亮的落 地窗,温暖的阳光照进来。我在等一个人,他叫蓝。 我很习惯等人的时候不断地看表。还有十分钟。是我早到了,因为喜欢这家 清净明亮总是放着悠扬音乐的咖啡店。我的目光很懒散,随着手腕儿一路下滑, 手指很白很细,长长的,手指上没有任何痕迹。 没有戒指我是说,所以没有戒痕。蓝,是想送我那枚戒指的男人。 恩,好美的画面。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说,一个女人味十足的漂亮妇人,短短 的干净的头发,咖啡色的短袖毛衫和米色的长裙,脸上挂着历经沧桑后的平和寡 淡的笑容。恩,真是美,是幅传世之作呢。我当然知道是谁来了。我寻着声音笑 着回头,贫嘴。 当然,是蓝来了。高高的个子,线条流畅的面部和身材,齐肩的干净的长发。 白的衬衫,蓝的仔裤。不愧是小有名气的画家气质,异常的内敛英俊。他凑过来 吻了我的唇,说亲爱的,等很久了么。有什么重要的事对我说么。 是的,蓝。我说,关于那枚戒指。 什么呢,是戒指不够漂亮还是钻石不够大? 我摇摇头,我知道那枚戒指价值连城。 那是我不够好么。 不是,蓝,你知道的,我们同甘共苦三年。 那,你是说你接受了。蓝说着一脸欢喜地又掏出那个丝绒盒子。 蓝你听我说好么,我顿了顿,突然变成严肃的表情说,你把戒指收好,先跟 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父母,不是都不在了么?蓝小心地试探。 很对不起,蓝,我说,有些事情我从没告诉过你。你一直没去过我家不是么, 今天我带你去。 那时侯我和蓝已经相恋三年了。我是孤儿,这个蓝很早就知道。但是蓝并不 知道我从哪里来,到底是什么身世。我没想告诉他。蓝很乖,他也从来都不追问。 我有时候逗蓝,说你怕不怕我是骗子什么的,或者是杀人犯?蓝总是灿烂的一脸 阳光,笑着扑上来抱住我说,好啊好啊,你把我骗走好了。有这么漂亮温柔的杀 人犯,等我老的爬不动了就杀掉我好了。说起我和蓝的故事呢,恩,大概是有些 浪漫色彩的。暂时停一下,先讲讲我们的故事好了。 蓝那时侯是画家。并且名噪一时。在我认识他的时侯蓝在画界可还只是一介 无名小卒,刚刚毕业自己租了间简陋的房子当画室,作画,偶尔会给广告公司作 些设计或者写些广告文案。我工作的地方恰巧就在他的工作室不远的写字楼上。 有时候我中午买饭经过的时候会从他的窗子里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大男孩儿总是 抱着一碗泡面在吞,有时候会是一块干的面包。时间久了,我总是有些不忍心。 那天便敲敲男孩的窗子。男孩过来开窗,一脸的讶异。我笑笑递过一盒饭菜说, 吃这个吧,小心营养不良。那男孩刹时笑了,晴朗的如同三月的阳光。 后来我下班的时候有一次男孩儿突然从画室里跑出来拦住我的去路,他支吾 着说,我叫蓝,能做个朋友么。看着这个立在跟前遮住一大半阳光的羞涩英俊的 男孩儿我不禁笑了,说当然,我叫绿槿。叫蓝的男孩儿从身后拿出一幅画说,送 给你。那是蓝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也是最珍贵的礼物——我的画像,一幅油画。 当然,蓝和绿槿恋爱了。一切自然美丽的如同行云流水。尽管那时侯生活艰 难,可是我想我是真的爱那个孩子,真的珍视蓝的单纯率直。 忘了说,我比蓝整整大三岁,所以我总是习惯称他为“孩子”。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蓝会变成一个很有钱很有钱的人。可是蓝果真就变成 了一个很有钱很有钱的人。谁都没有料想到蓝凭着他的才气竟然短短一年间就闯 出了名堂。蓝的画一夜之间价值倍增。 是不是还算个圆满的爱情故事? 那天我第一次带蓝去我家,确切的说算不得家。只是自己租来住的房子。因 为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瞒着蓝,因为我从来都不是如他所想,一个人住。我的家 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我想那是一场劫。带蓝去见我的妹妹。虽然我相信蓝不会因此放弃和我的爱 情,蓝不是那种人,那种嫌贫爱富或者虚荣轻浮的人。可是我依然预感到那是一 场劫难。我忐忑着,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安然渡过。 蓝跟着我走上窄窄的楼道,看着我把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开了,不大的, 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装修成浅淡的米色,一串紫色的风铃叮当叮当的在风里响 起来,夹杂着有女孩儿的声音在喊,姐,姐。 蓝有些惊讶的看看我,褐色的瞳孔放的老大。我带着蓝,寻着声音,打开另 一间房间的门。 飘零那时侯十九岁。发育良好略显丰满的身材裹在一条白棉布碎花的睡袍里。 垂至腰际的长发编成两条又粗又亮的麻花辨垂在胸前。飘零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儿, 有天使一样的容貌。我从来没见到过任何一个女孩儿比飘零还要美还要清纯。飘 零就是我的妹妹。我习惯唤她做飘儿。 那是飘儿第一次见我带陌生人回家。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见底,只是呆呆的 望着陌生的蓝。她手里握了一大把的画笔,屋里的墙壁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油彩。 我走过去一一掰开飘儿的手指拿走她手中一大捧的笔说,飘儿,不是说过不要再 画了么。 蓝站在门口,直直的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儿。后来他对我说他画过那么 多的人物,见过那么多的模特,也从来没见过象飘零一样清澈的女孩子。飘零的 皮肤白皙红润吹弹可破。他只是觉得太过突然了,我想那是很正常的,他从来不 知道我除了自己,还有另外的家人。并且是一个如此天仙般貌美的妹妹。 后来我告诉蓝,我之所以隐瞒他,那是因为我的妹妹,飘零,是——弱智儿。 蓝恍然大悟,果真没有任何一个普通正常的人,能拥有飘零这样一双毫无杂 质的眼睛和清水芙蓉样的容颜。老天果真是公平的。 那个被唤做飘零的女孩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呆呆的望着蓝,红红的嘴唇紧 紧地抿着。 那么,蓝,关于戒指……我说。 绿槿,蓝忙说,我想这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蓝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一边收拾一地的画笔和油彩,头也不抬的说,今 天13号。三个月后的13号,我要你的答案。 其实飘儿并不是我的亲妹妹。故事的确有些玄虚,连我自己有时候想来也不 可相信。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我有过一个男朋友,就在毕业那年为了救我,他替我 躺在了车轮下。后来也就是在他临死的时候他才告诉我他有个弱智的妹妹。后来 飘零就和我一起生活。到此为止。这,才是我的全部故事。 蓝只是听着,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蓝不清不楚地离开。我想的确是为难蓝了, 生活给他开了个重重的玩笑,一时之间谁都无法接受。 之后我和蓝依然象以前一样交往,不再提任何关于戒指的话题。只是随着我 在公司的职位越做越高,有时候加班会到晚上十一二点。可蓝不会,蓝是自由职 业者,想工作的时候就工作,工作之外随心所欲的有大把的时间。即使工作可我 很担心飘零,她虽然生活可以自理可有时候的举动会非常让人意想不到,有时候 会伤害自己也说不定。后来我配了一把钥匙给蓝,让他有时间去照看飘零。 我打趣说,飘零喜欢画画呢,说不准你们还有什么共同语言。蓝笑笑,义不 容辞不是么,谁让我是她姐夫呢。 蓝果真是个好孩子。这一点我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他做的很好,他一直都很 用心的替我照顾飘零,有时候甚至把画室一度搬到我家。飘零和蓝,自然产生了 深厚的感情。 蓝再次见到飘零的时候,飘零依然是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怔怔的望着蓝, 手里握了满捧的画笔。 姐姐。飘零怔怔地说。 飘儿,蓝走过去,试图接近她。飘零本能的后退,满手的画笔朝蓝砸过来。 蓝白色的衬衫刹时五彩斑斓。 蓝笑笑,说,飘零,是姐姐让我来看你的。你看,你画在我衬衫上的画还挺 漂亮。 飘零缩在墙角,看着蓝身上的衬衣,突然笑了,唇边荡起漂亮的红晕。 蓝试着走过去抚摩飘零的头发,说,哥哥也会画画哦,要不要画给你看? 飘零咯咯的笑了,猛劲地点着头。 蓝摆正了一幅画夹,钉上画布。画什么好呢,他看看飘零,后来他说他当时 也想到了我,想到了初相识时他为我做的第一幅画。他说画飘零好么。飘零咯咯 的笑,猛劲地点着头。 浓重的油彩,勾画出天使般的少女。飘零的纯粹激发了蓝无可遏止的灵感。 蓝的画因此越来越多越来越好,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有时候我会笑着问蓝,说蓝你对飘零使了魔法么她怎么变的越来越乖了。 蓝开始习惯白天的时候到我家作画。他说可以在我上班的时候替我照顾妹妹。 蓝教会了飘零写他的名字,教会了飘零用很好听的声音说出蓝的名字。 画画的时候蓝说,飘零亲亲。飘零就会安静的走过去在蓝的脸颊上亲一下。 蓝说飘零你叫我什么,飘零就会甜甜地说,蓝。飘零调皮的时候总是会在蓝的画 上左添一笔,右画一笔。而每一笔都是惊人之作,点睛之笔。蓝问,好看么。飘 零灿烂地笑着,手臂紧紧攀住蓝的脖子。飘零的长发冰凉地拂过蓝的脸,蓝吻住 她冰凉的唇说,飘零你是我的天使。 蓝对我说,不止一次的说过,飘零是个天才,她不是弱智。用现在的名词, 飘零是个在其他方面低智商但在绘画艺术上天赋极高的孩子,她是个白痴天才。 你喜欢她么,我问蓝。 当然,蓝说,她是你的妹妹。说这些的时候,蓝感觉有些异样。他无法辨别 那些异样的东西。我也无法辨别,只是觉得心里针扎似的微微做痛。 我从来不排斥飘零和蓝建立起来的比我还要深厚的情感。她越来越依赖蓝了。 我因此快乐过,这样我们将来会相处的很好,不用再为这样的问题担忧。可是后 来的事情证明我的想法是错的。我低估了爱的力量。 那天同样是星期天。我在家,想难得一次三个人聚在一起。那时侯飘儿在自 己的房间里画画儿,画我一窍不通蓝却大加赞赏的画。我在厨房里做饭,蓝帮我 的忙。都怪那该死的鱼刺,我一不小心划伤了手指。血汩汩地流出来。蓝忙把我 拉到卧室找药和纱布。其实那是小伤,无大碍的。蓝帮我包好,一脸的紧张。我 被他的严肃表情逗乐了,笑着说紧张什么又死不了人。蓝生气地说,看我紧张你 就这么乐,看我怎么收拾你。我们笑着闹着扭打在床上,蓝解开了我的衬衣。那 是我们第一次在我家做爱。 可是我们忘记了飘零。她站在门口目睹了一切。 也许那便是叫做可怕的妒忌吧。一种在一个弱智的孩子身上一样不可忽视的 人类生之带来的情感。当我们发现的时候飘零正坐在厨房的地板上拿刀一下一下 划伤自己的手臂,血涂了满身流了一地。我被吓坏了,当时小飘零的脸色煞白没 有一丝血色。她所做的只有伤害自己。 我被飘零拒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她的世界只许蓝的进入。我无法伤害不谙 世事的飘儿。她的眼睛如此无辜,容颜如此美丽生命如此脆弱。我只能感激蓝, 他代替我做了所有我该做的事而没有任何怨言。 有时候我会在夜里梦见死去的飘零的哥哥。我泪如雨下。我不知道该如何让 死去的人安心。我开始变的忧心忡忡,总是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那是谁都无 法扭转的命运。 那是过去很久的事了。飘零看我的眼神依然时而无辜时而充满野兽般的敌对。 我在某一天为飘零洗澡的时候,猛然发现飘零微微突起的小腹。我说飘儿,你喜 欢蓝么。飘零的眼睛里立即闪过一丝耀眼的光辉,她说,姐,喜欢。象个透明的 让人心碎的孩子。我笑了,我说,蓝是个好孩子,飘零也是好孩子。飘零便跟着 说,蓝是好孩子,飘零也是好孩子。 那天晚上我约了蓝来家里,说是飘零的生日。我喝了很多酒,说蓝你该做出 决定了。 那是我认识蓝以来第一次留蓝在家里过夜。 早晨醒来,阳光透过细细密密的百叶窗,很安静。风吹来叮当叮当的风铃里 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下床,走过去,那是一枚白金钻戒,价值连城。闪光的钻 石下,风吹动水蓝色的信筏。 蓝说,对不起。槿儿。我不是有意背叛你。我把飘零带走了。我无法说清为 什么,我只是想带她走。我会好好照顾她。天涯海角,请相信我。 我抬头看表,八点钟。我急急忙忙洗脸化妆,我要赶去那家咖啡厅。因为我 清楚的记得,那天,是三个月之后的,13号。 你相不相信,蓝会爱上我的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