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作者:绿肥红瘦 (一) 是早晨。鹅黄色的窗帘垂着,丝丝的阳光缠绕进来。 碎碎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天花板。眼睛感觉被水淹着似的疼痛。向左偏偏 头,有一滴眼泪从左眼角流出,碎碎不想让那眼泪掉下去,又向右偏偏头,那眼 泪便又流回到眼睛里去了。谁说覆水难收的?碎碎瞥见自己伸到天风那边去的右 手,那手指苍白无力,绝望的痉挛般的动了一动。 大大的双人床。天风不在,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在。天风要走了,碎碎感觉 的出来。她已经连落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当心里堆积满了很多很多伤心的时候, 言语开始变成匮乏。她无法说出自己的悲哀,堆积在心里一直堆到喉咙的那种悲 哀和绝望,面对着,却不知如何是好。她觉得自己要死掉。天风不爱她,倾其一 年的时间她终于知道了,天风不爱她。 可是,天风抱她时欣喜的表情,哄她时顽皮的样子,又怎么会,天风是不爱 他的?碎碎无法相信,她始终搞不懂天风对她的心情,他对她好但是好象总是有 所顾虑,云遮雾绕的,总是让碎碎心里痒痒的,有时候会轻轻的痛。他到底要什 么,他到底爱还是不爱? 碎碎对自己说我会等,等到天风完全没有顾忌的爱。 三十岁的男人,也许总有太多的思虑。碎碎不知道她做的一切并不能融化他 心里的冰棱和猜忌,也许,他真的是过于自私了。 挂在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响的厉害,碎碎的目光穿过卧室的门看到它。好几天 没去上班了,碎碎起来,要去公司。 随便穿了条长及脚踝的墨绿色棉布长裙,黑色的七分袖衬衣。象是去参加丧 礼,恰到好处用来祭奠自己的心如死灰。脂粉不施,长发尽情遮住灰暗绝望的心。 街上的阳光好亮,碎碎的眼睛好痛。这几天背着天风,碎碎哭太多了。她不 是为了终于知道天风不爱他才哭,她是为了再也看不到天风而哭。她爱他,自己 都不知道已经爱的这么痛彻心扉。 她爱上一个自私的人。碎碎想。注定了要为此痛苦一生。 想要离开。碎碎不想让天风难过,不想让自己就这么毁掉。其实也不都是一 样的么,不离开天风碎碎会毁掉,离开了天风碎碎一样会毁掉,如同她的名字, 总是会碎的。 已经坚持了那么久,小心翼翼掩饰自己爱恋他的狂热,碎碎勇敢的面对天风 的若即若离。碎碎原谅天风工作的忙碌,无法顾及碎碎太多的生活和感受,碎碎 不怪他。碎碎已经在他的房子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守了那么长那么长的日子,什么 都不要,一心只想要天风快乐而已,要责怪的话,还是怪自己好了。 总有一天,天风会因为碎碎而不快乐,碎碎知道,而这一天还是来了。碎碎 被自己设的游戏牢牢套住,终于变成了自己扑捉的猎物。碎碎不再妄想逃脱,生 或死,快乐或伤悲,全部安静的面对。不想再给你任何伤悲。 终于明白,我的命运是寂寞,你的命运是快乐。 碎碎是个坚强的女孩儿,面对天风她总是笑的象个没有心事的孩子,因为天 风说她的笑太迷人,天风常常这么说的。可是现在,碎碎终于没有力气了,她觉 得自己已经耗尽了能量,憔悴的如同一株死了千年的树,心里空空如也。 碎碎在同事异样好心的眼光里收拾了简单的物什,她安静的冲他们笑,然后 把桌子收拾的一尘不染,放下自己的辞呈,抽身而退。 没有了天风,碎碎头顶的天已经塌了。没有了天风,碎碎什么都不想再要。 抽身而退,如果对天风,碎碎也能这么走的无牵无挂,那该多好。 走出来,碎碎深深吐了口气,天风快乐的样子真好,碎碎苦苦地笑,痛到禁 不住弯下身来,一只手捂住胸口蹲在地上,秀气的眉毛也拧成一团。亲手断掉退 路了,没有后路可以退。心好痛哦,碎碎的脸上已经顷刻间泪痕交错。从来不知 道竟然痛到如此狼狈。 《另一只手指向哀愁》里面说,没有伤害就构不成爱情的温度和湿度。 天风已经道歉了不是么,他说请她原谅他请她理解他。他说没有了碎碎他就 象折断一只翅膀,飞不动了。碎碎笑笑说断了还会长出来,天风说不会了。 他需要她,可他为什么不说他爱她?碎碎从来不问天风爱不爱他,她不想逼 他说。 不是一样的么,碎碎也从来没有说过她爱天风。她只是想心甘情愿的守着他, 想守到他和她都不能动的时候。可是碎碎知道那只是不能成真的梦想。 天风只爱他自己,太爱他自己了。余不出半点的心思来爱别人。他只想她能 陪伴她,却不想用心去爱她。有时候碎碎甚至希望天风能爱着她之外的女人,可 是没有,天风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碎碎想是她错了,是她对不起天风,她无缘无故离开天风,她不要他了。她 将要为此罪过付出一生的代价。 碎碎决定不再爱任何人。任何人都是和她无关的。除了天风,天风是她的生 命。 碎碎最要好的朋友说,碎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说碎碎中了天风的圈套,是 她自己纵容他了。何况爱上一个这样不能为别人着想的并不值得爱的人。 碎碎笑笑,什么都是多余的。即使他是十恶不赦,就是爱他了,又有什么办 法? 也许我只属于寂寞,寂寞便是我的幸福。碎碎这样想便会觉得塌实。 安妮在她的一篇文章里叙述过“她”和圣诞夜遇到的一个陌生男子寂寞的对 白:想过嫁人吗。 想过。但是嫁给谁呢。相爱的两个人是注定无法平淡的继续一生的,不搞得 生离死别不会罢手。而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会比独自一个人时更孤独。 …… 有时想,嫁个有钱的男人吧。我是谋生能力非常差的人。自己很难养活自己。 如果没有工作。但是我可以看上他的钱,他可以看上我什么呢。 …… 或者可以同居。他可以象收留一只小猫一样的养我,每天三顿饭就可以。 他听着她。他说,你让我想起我大学时认识的一个女孩。和你一样的敏感和 灵异。可是她后来死了。这个世界不合她的梦想。 是不是也不合碎碎的梦想?如何找到通往幸福的路。我是那么疲倦,那么苍 白。爱情也变成我的累赘。 离开。只有一个人离开,不需要语言。去任何地方,只要不是这里。 眷恋的命运是寂寞,翅膀的命运是迎风。 碎碎给天风留了字,她说她要去爱别人了,她说只要自己努力,一定会爱上 他之外的人。天风在看那些字的时候会发现纸上没有泪的痕迹。他也许会怨恨, 怨恨碎碎没有理由的离开他,怨恨碎碎孩子一样的任性。碎碎知道他,可他不会 知道碎碎。 字字句句都是难忍的疼痛。 (二) 我不可以再为任何人给出全部的心,因为那样只会受到伤害。我总是记得在 爱情不可遏止时及时撤退,为的只是保全自己。 我知道,因此不会畅快淋漓。 居然又翻看起安妮的文字《暖暖》。一字一字的看,心里有一种舒适的疼痛。 爱或许已经不能畅快淋漓,那疼痛应该是可以的吧。 我在想这个女孩怎么可以写出这样的文字:他是她可以轻易地爱上的男人。 他是别人的。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的细节。我只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因为我曾经爱过你。 因为我已经不再爱你。 很疼。她轻易的张口,说出我们一样不能容忍的疼。字字珠玉。 所有的答案只有一个:努力的,在告别后忘记。 有些记忆可以象植物一样缠绕着生长在我们的心里。有坚硬的藤蔓。某种温 暖潮湿的气息,某座不曾到过的城市,某个背影的轮廓,或者,某双眼睛。 那是因为,曾经爱过。只是在爱情泛滥之前,我想学会把疼痛缩放到最小。 已经很久没有见他。长着清瘦高大的身材,眼睛明亮。他很安静的坐在我旁 边,眼睛湿湿的微笑着。心里有一棵苗,蠢蠢欲动。 我用三年前一样灿烂的笑容说你好。 他笑着回答,不再是当年毛躁厌倦的脸。他说我已经懂了很多事情。 我看到了,我盯住他细长白皙的手指,伴着咖啡,闪着清冷的光。 你递一杯水,放一个苹果,等我下班,坐在我单车后面搂着我的腰。那些温 存我当时不懂。 你的孩子可好。 已经长成一个羞涩内向的小姑娘。 和你一样的性格。 感动和幸福在我的心底滋长,你安静的笑,我知道你真的懂了。 你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把心摊在我的心里。温暖覆盖冰凉。然后我们告 别。 你是我的上司,我们都懂得保持安全的距离。 当年是,现在也是。 任何生命都是短促,爱情便是熄灭,疼痛却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