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有毒的 作者:绿肥红瘦 认识方宁的时候我和安营住在山东的一座海边小城。 我和方宁几乎没见过什么面,一直到他死去。 那时侯安营比我还小,只有22岁的光景。人们都说70年代的孩子都是不求深 刻的一代,早些的人不屑与之为伍,而后些的人却比我们自认为条件优越也不愿 往深里打探。我从来都以为这些话在某种意义上讲是正确的,因为我是。而安营, 便更是不折不扣心甘情愿的做了这种说法的形象代言人。 安营长着漂亮的天使般纯净美丽的脸,这是我与她为伍的很重要的原因。我 喜欢所有漂亮的男子和女子。 我在25岁之前的日子一直过的茫然没有定数。我象一尾光滑的鱼辗转缠绕与 忽明忽暗漂移不定的各色爱情当中,当真的开始用心疼痛的时候,最好的方法便 是抽身而退。于是那一年在我又一次打算离开的时候碰到了终日无所事事的有着 天使般美丽容颜的安营,她无辜的眼睛清澈见底,我说安营跟我走吧。她不屑的 看我一眼,然后说好吧,反正没事。 那座小城真的很小,靠着海。每日都能看到明净的天空和干净的两旁种满芙 蓉树的街道。没有那么多的人面无表情的经过,没有那么多的人忙忙碌碌。旧时 的伤疤一道道突然又突兀起来,心情也会因此变的更加忧伤。我和安营开着窗坐 在地上,555 香烟伴我们度过看似平静如水的日子。香烟如悲伤一样,有时候那 么泛滥没有节制。 安营一直都没有工作,我不知道她的光鲜的时装和高档化妆品从何而来。每 天看着安营在镜子面前涂抹如此绚丽的色彩,仿佛正在欣赏一个天使如何蜕变为 妖媚的女巫。安营出去的很早,晚上却很晚才回来。而在这一段长长的时间里, 我才得以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一根细细的电话线让我的血脉向外扩张苟延残喘。 方宁便是如此进入我的生活,他象一个乖巧的孩子娓娓向我诉说他那凌乱凄 哀的一方世界。可是我象对待所有的人一样没有重视他的存在。我只是告诉他悲 伤是相通的,悲伤相通的人才可以互相安慰。 在这之前我纠缠于与两个截然不同的男子之间。一个是无辜,一个是睿智。 可是我始终都无法做出判断,而那两个人却一样不能给予我我想要的东西。我们 在无尽的思念彷徨和取舍之间徘徊不定,或者那两个如罂粟花般绚烂的男子都是 在玩着同一种暧昧的游戏,又或者他们都是过于自私的,自私到不愿给予。心果 然张狂的痛着,于是我选择一刀两断。 方宁告诉我他也住在一个靠海的小城。 我在黑暗里等待安营回来。没有安营的时候我几乎变的失语,没有人可以说 话,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我思忖着也许昨天、今天或者明天我就可能在这样狭 小局促的小镇上碰到方宁,然后彼此擦肩而过。既然他留过及腰的长发,既然他 做过迪厅的领舞,既然他曾经是所谓黑道的一员,又如何会有着如此细腻的心思。 手指下的键盘不再跳动,我只是感到好奇,如此而已。 安营回来,带着微微的酒气。她笑着踢掉脚上的细带高跟鞋说哎在聊天啊, 我来好了。我微笑着看看安营,告诉方宁我的朋友要认识他。 之后安营和方宁聊到了什么我并不想知道,只是那样的一个晚上我把安营轻 而易举地扯入了一场冥冥中注定的命运。属于我们共同的一场劫数。 方宁和安营聊的很好。于是见面。那天我看着安营装扮一新和平常一样走出 家门。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安营可以和任何一个男子相处的快乐,也可 以离开任何一个男子存活的美丽。就是如此。 我习惯性的去海边。或许我早已经患上了某种严重的精神忧郁症。没有人可 以为我治疗,因为我的悲伤无法和朝夕相处的安营相通。而我感激安营的,是她 天使般的脸孔和开朗无谓的性格。她偶尔带给我欢笑。 回家的时候天还亮着。推门而入听到安营的房子里有声音,我叫安营。安营 庸懒的答。我说安营我买了吃的东西回来。等到安营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我同时看 到了两个人,安营蓬头垢面,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儿有点尴尬却又坦然的立在她 身后,我可以透过他们身体的缝隙看到屋里的床铺一片狼籍。 我说吃饭。 那个男孩儿便是方宁。 有时候想,那些曾经深深嵌入我生命的他们如今又在何处玩着同样凄美的游 戏? 方宁也没有工作,后来的日子经常看到方宁和安营白天晚上的混在我和安营 合租的小房子里。我和他们没有太多的话题,往往他们来了,我和方宁礼貌的打 个招呼便退到自己的房子里。安营和方宁显然是某些方面相通的。隔着薄薄的门 板,可以听到安营撒娇的任性和方宁无限的爱怜。 我只是和方宁偶尔通通信,用无所不能的网络。 方宁说他曾经看着他最爱的女友死去,他说他发誓要好好爱安营。 我告诉他你可以爱,但是安营是有毒的,你要懂得什么叫收放自如。 我并不了解也无意了解象他们这样一对恋人会有什么样的浪漫或者深刻。直 到看到安营手上的一枚简单的白金戒指。安营说那是方宁用瞒着安营去做了几个 月的少爷赚来的钱买给她的,他说要在安营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件珍贵的礼物。 安营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 如此青春貌美的我们,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可以做。 安营还是早出晚归。方宁在信里问我安营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一直见不到她。 看这封信的时候我听到楼下刹车的声音,想象着安营美丽的细带高跟鞋从黑色华 贵的轿车里落到地面上。 我说有些爱情不能成活。你应该知道。 方宁说是不是象不会开花的树。象你的悲伤一样,一定也来自不会开花的树。 那些悲伤让你美丽,如此的美丽。所以,我只会前行。 我无语。我不是心甘情愿成为这样的反面教科书。 安营并不知道对于方宁她该如此收手。她知道方宁对她的爱也知道她和方宁 没有将来。可她一样在各自的两边守口如瓶,这便是安营最为拿手的游戏。她对 感情的无知伤害的是她之外的爱她,却又不懂得退一步的所有的人。 直到方宁终于碰到冤家,持刀弄斧的要重操旧业。最后跪在安营面前企求她 的爱情。我才知道原来有的人已经病入膏肓,有的人并无回天之术。 方宁说他不怪她,他知道她会回来。 我笑着讲述现在的天气正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我好想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爱 他们,用冰凉的手指。 他们是谁? 不会开花的树。 方宁,为什么我们要如此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往深不见底的寂寞里浸?!为什 么我们要如此心甘情愿的把心里所有的灰烬和眼泪全部堆成脸上不屑艰难的笑靥?! 我偶尔会为方宁的孱弱和细腻疼痛,仅此而已。他的命运系在安营的手上, 和我无关。 可后来安营的眼睛告诉我我是错的。 并不知道昏睡了几个世纪。醒来的时候满眼的苍白,日子仿佛一夜间苍老, 干枯着吱吱哑哑的叶子在树上摇摇欲坠。我流下泪来,不知道身体的哪个部位在 如此的疼痛。梦里的他们在雨里变成两株直直的树,任我呼喊却不动摇。方宁走 过来恶狠狠的告诉我说这是两株不会开花的树,全部都是你的错。 我泣不成声,哭到哽咽。我是如此怀念他们,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仅仅 逼迫自己。 安营把我从医院接回家。她说我被车撞了,不过只是轻伤,不碍事。我隐隐 记起过马路的时候看到路对面惊恐万分的方宁的脸。 我惶惶忽忽地说方宁…… 我这才注意到安营的脸上脂粉不施,白惨惨的。安营说,走了。 我和方宁几乎没见过什么面,一直到他死去。 我问安营你说方宁在天堂里会后悔么。 安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为什么安营你总是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 一个月后,安营说你去看看方宁吧。我说一起去。安营说你先去,他大概有 话会想单独对你说。等我回来的时候安营已经离开我了。除了一个白色的大信封 什么都没有留下,信封上写着安营娟秀的却令人胆战心惊的字:我们都是有毒的。 信封里抖落了我关于方宁支离破碎的所有的记忆。我写给方宁的所有的信, 一字一句,都用水蓝色的信筏工工整整的打印出来,一页一页,美丽清纯的在我 的手中绽放。 后记 这篇虚构的文章里我采用了一些真实生活的片段,是关于我的朋友的爱情故 事。有时候悲伤毫无理由的铺天盖地的时候,试图用虚构的幻想麻痹现实的感受, 死亡却也不能让心灵滴出眼泪。我把死亡看成所有事情的终结,罪恶可以因死亡 释怀,爱情也可以因死亡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