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 自从知道家里埋了个宝贝,沈岚就有点儿坐立不安,好歹是大件儿啊,这么值 钱的东西,的确该好好看着。所以时不时地去后院的菜圃转转,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这年年尾的时候,周玉戈带她去S 市玩了一圈,顺便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其中 就有已经结婚的郑越和林露。 沈岚看到他们始终觉得很熟悉,尤其是林露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左手和郑越眼睛 上的墨镜。甚至是林露对郑越发脾气闹别扭的时候,她也感觉似乎在哪儿见过类似 的画面,但又始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后来沈岚发现他们两个倒是很好相处,就是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始终带着一点小 心翼翼,有点不明就里,但也没放在心上。 从郑林两人那里离开,周玉戈又带沈岚去见了一个人。据说就是他把鼎送给了 自己。沈岚因此特地感谢了他一番,听到他自称关九鼎时,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九鼎……第九只鼎……她似乎在哪儿听说过。 那一年下了很大的雪,直到三月中,沈岚推开窗看菜圃时,才没再看到白色。 生活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却又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王大少举家搬走了,去了北方,从此是不会跟她有交集了。至于方子牧,忽然 也出了国。于是沈净岑再也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两个人了,沈岚的独身主义似乎也可 以持久长存了。 大伯已经移民回来,把在S 市的房子过到了沈岚名下,于是她一下子成了有房 一族。趁某天有空,拉着周玉戈去那里看了一眼,又莫名的感到熟悉。甚至她还看 见自己坐在沙发上,轻轻抚摸着一个男子缎子似的长发…… 然而那终究只是场幻影。 她的神思渐渐的有些恍惚起来,最近总是有些杂七杂八的场景在脑子里乱窜。 怕大伯二伯担心,她瞒着他们悄悄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她脑部神经受过点伤, 但并不会对生活造成太大影响,她这才放心。 她又陆续结识了一些新的朋友,但对男性始终保持着距离,追求者仍然有,可 是她的回答永远都是拒绝。 在别人眼里,她是彻头彻尾的独身主义者,只跟周玉戈一个人亲近。可是大概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拒绝别人,只是因为实在接受不了。 为了一个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 到下一个春天再来时,沈岚恍然发觉自己奔三了。二伯已经终于认老服输,不 再顶着一头非主流的彩色头发招摇过市,但看着她的眼神也完全是古井无波了。 沈岚默默觉得那是对她的终身大事死心了…… 那是天气古怪的一天,上午晴空万里,太阳照得人恨不得直接穿上夏装。到了 中午就开始变天,然后噼里啪啦的大雨就盖了下来,雨点大的跟要把地面砸出一个 坑来似的。 沈净峑在廊下抽着烟,对沈净岑道:“五十年难遇一次的怪天又来了,我觉得 要出什么事儿。”说这话时,他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朝菜圃扫了一眼。 沈净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心情很复杂。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都积了不少的水。大概是始终惦记着一点儿情分,沈净岑 忽然找了把老阳伞,跑到菜圃,深深地插进土里,给那块地方挡雨。 回来的时候顶着一头的雨水抱怨:“这臭小子这次醒了要是再随便揍我,我就 是替一白眼儿狼忙活了!” 沈净峑只是默默抽烟,很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我有时候想,他这次是真死了 就好了,永远都别再醒过来。” 沈净岑忽然不做声了。 周玉戈曾经说:“太一如果不爱大祭司了,就不是太一了;而沈岚如果放弃太 一了,也就不是沈岚了。这是他们的命运,跟刻在皇图上的天机一样,无法更改。 作为朋友,我没办法看着太一孤单的沉睡,也没办法等着沈岚哪天忽然记起一切后 再痛苦,所以只有这么做……虽然也许根本毫无意义,但我无愧于心。” 他们谁都知道,那个人的苏醒,对沈岚来说,也许是另一场灾难。只是因为现 在的沈岚同样活在不自知的灾难里,他们才愿意赌一赌。 赌他前尘尽断,赌他们有新的开始…… 尽管那非常艰难。 果然是怪天,晚上居然又出了月亮,圆圆的一轮挂在天上,亮的不可思议。 沈岚看店回来,又转悠到了菜圃里,踏着月光散步时,忽然看到埋着鼎的地方 插着一柄大阳伞,顿时忍俊不禁。 至于么?肯定是她那个财迷二伯做的,他对古董可比对人还上心。 反正雨已经停了,还插着伞实在诡异,沈岚就走了过去,打算把它给抽出来。 这种老阳伞的伞柄都是很长的,他们家这把是以前沈老爷子自己做的,伞面大, 伞柄更长,得有将近两米。估计她二伯当时用的力气太大了,这么长的柄几乎全都 没入了土里,只留个伞面在上面,她双手抱着往上拽,才勉强让下面松动了点。 大量的湿土随着她的动作被带了上来,越扯越沉@ 非, 凡, 小, 说,像是坠着 个大称砣似的。沈岚累得气喘吁吁,偏偏脾气上来了,非要把它拽上来不可,于是 就这样跟一把伞较上劲了。 本来这里挖过坑,土就很松动,她这么使力,泥土不断被带出,原先填坑的那 些土倒全松动了,中间就软绵绵地陷了下去,露出一个浅浅的圆坑轮廓。伞柄也终 于出来了大半,她吐了口气,一个用力把最后一部分扯了出来。 一大团泥土连着伞柄的底端,沈岚暗想难怪这么沉。一边抖了抖伞柄,一边就 用脚去踏那泥。人没好气,脚下也没数,刚踏了几下,脚一崴,人就不小心跌了个 狗啃泥,半边侧脸都亲到了大地,疼得龇牙咧嘴还哭笑不得,刚要爬起来,耳边忽 然听到下方有响动,停下了动作。 插伞柄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深洞,里面清晰的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咚咚的,很低很轻,但极有节奏。一阵一阵,绵绵不绝,不沉重,也不激越,像是 穿透千载时空送出的钟声…… 沈岚下意识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左心口,默默比划着节奏,再去听那声音, 呆在当场。 有脚步声传了过来,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周玉戈的声音。她却神思恍惚,愣愣的 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沈岚?”果然是周玉戈。沈净峑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头,就打了电话给 他。他刚到,就见她倒在地上,赶紧跑了过来。 沈岚照旧趴在地上,顾不上自己一身的脏泥,说出的话如同梦呓:“一个人… …你真的埋了一个人在下面……” 周玉戈皱着眉走近,伸手去扶她:“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岚撑着地面坐起来,怔怔地转过脸:“玉戈……我听到了心跳声……” 地下的睡梦被风声扰断,紧闭的双眼正缓缓睁开。 于是,千年沉寂被再次撕去,命运的齿轮开始滚动新的轨迹…… (全文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