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绿珠弄笛图(7) 短暂的悲喜过后,叶常青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心里清楚,先不说这幅画值多 少钱,就是经营一辈子古董的人,也不一定能有这样的机遇能够亲眼一看这幅图, 至于他叶常青,则更多了一份告慰祖宗、重振祖业的天缘。他稍为镇定了一下情 绪,拱手对那位卖主汉子道:“实不相瞒,这幅古画确与叶某有着累世不解的缘 分,叶某几十年心系魂绕、朝思暮想。今日得见,一时失态,还望见谅。叶某想 斗胆问一声,尊驾这幅画的来历,不知能否见告?” 那卖主听叶常青如此问讯,显出一脸的不悦,不咸不淡地回答道:“既非抢, 亦非盗。货既是真货,何必问来路。” 遭到卖主这几句抢白,叶常青心中登时清醒了许多。想来确是自己多余了, 而且也触犯了古董行“只论价钱,莫问来路”的忌讳。立刻起身抱拳道:“这幅 古画曾在叶某家珍藏几代,如今失而复见,睹物生叹,神思两伤,话语不当,万 望勿怪。这两件东西的价钱咱们就算砸死了。” 那人道:“常在江湖走动,讲究一诺千金,在下一口唾沫一个钉。两万两既 然出口,绝不会再多添一厘一毫。” 叶常青这时恢复了常态,攥住卖主的手道:“买卖行有个讲道,能成就买卖 就是大缘分。既然尊客这么高看叶某和‘香鱼轩’,这两件东西我全要下了。但 银票我还真的没有带得那么多,况且饶安庙会人多眼杂,吃哪路饭的朋友都有, 成交这么大价码的买卖,确有诸多不便。尊驾如信得过叶某,请与我同返盐山 ‘香鱼轩’。一来略备薄酒庆贺咱们成交之喜,二来更可避开好多烦恼,于你于 我都干净爽快。不知意下如何?” 对方显然也不是买卖行中的外行力巴头,见叶掌柜说得在理,立马点头应允。 只是随之暧昧一笑,说他在饶安还有些事情需要了结,不能与叶常青一起同返盐 山。 叶常青开始一愣,稍后立马察觉到这位卖主的精明细心。这方端砚已经在饶 安晃市,未必没有人打上歪邪主意。二人同行,树大招风,更容易惹来麻烦。双 方约定,明晚掌灯时分,盐山城“香鱼轩”不见不散。 叶常青告别卖主,才走出这家客栈,迎头被两人截住。叶常青一看,认出是 清晨在小吃店遇上的那两个食客,这二人对叶常青说了些无功不受禄之类的感谢 话,非要叶常青收下清晨替他们付账的两个铜钱。叶常青开始觉得这二人真有些 小题大做,后来听这二人话语中再三提到那方端砚并问是不是另有别的大收项, 立马紧张起来,匆匆应付了几句,收起两个铜钱脱身走开了。 回到自家租赁的店铺,叶常青和茂久、天顺说要立马回盐山一趟,有买卖需 要他回去打理。安排儿子和伙计继续留在饶安庙会上照顾买卖,同时再三叮嘱, 如有人问起他来只说家中来了老主顾。第二天鸡叫头遍时,激动得一夜未曾闭眼 的叶常青早早唤醒车夫,只身悄悄返回盐山。 叶常青午后赶到盐山,等到掌灯时分,那人果然如期而至。双方按照事前谈 定的两万两价格成交,喝了一顿酒后,那卖主如数揣上银票,喜滋滋地走了。 叶常青更是乐不可支,先不说那方端砚,这幅《绿珠弄笛图》不光了结了他 一番心思,如果他肯出手,那价码儿可就不知道要翻几个甚至几十个跟头了。 《绿珠弄笛图》到手后,叶常青简直如同着魔一样,有空闲就独身钻进地下 暗室,在画前一站就是大半天。每每独立画前,端详着这幅价值连城的国宝古画, 他叶常青就觉得没有辜负先人期望,宝贝失而复得,叶家店再度复兴,不由得心 花怒放,喜气横生,一切烦恼劳累全都抛置脑后。后来这幅古画落脚渤海的消息 不胫而走,各方人物好像已经盯上他叶常青,官府明里暗里伸手恫吓,高来高去 的江湖豪客窥探搜寻,“香鱼轩”天天来些不三不四的人纠缠,闹得叶常青如芒 刺在背,再不敢轻易蹑足暗室。 此刻叶常青正看到妙处,窗外雨打秋叶,飒爽有声,其间好像隐隐约约夹杂 着时断时续的箫音。叶老板侧耳细听,确有阵阵古朴圆润、悠远苍凉的箫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