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音乐家 作者:麦小麦 音乐的魂、世界的心、茉莉花的妈 尹丽威,像男孩子名字;见到她人,却像个热情的吉普赛女郎,虽然她有着 一张晒得黑黑的纯东方的脸。她飞快地说话,大幅度地做着手势,说到可笑处仰 起头放声大笑,加上因为感冒而略略沙哑的喉咙,越发显出一种异域的性感。 第一次听朋友用神秘的语调说起这个名字,已是好几年前的事,如今见到, 那些半信半疑的传奇经历一下子红口白牙与眼前这个女子对上了号,是啊,那个 身怀绝技独闯芬兰的音乐奇女子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音乐是梦,音乐是路 初次拿起小提琴,是8岁。也不知最开始有没有自己的意愿在里面,反正妈 妈让学就学了,一学就爱上了,再苦再累也没有怕过。先是在少年宫学,很快老 师无法再教她什么了。她生活的那个城市不大,惟一能找到小提琴专业老师的只 有当地的师专,请那样的老师要很多钱,妈妈咬咬牙掏了。再过了两年,整个小 城找不出一个可以当她老师的人了。有人建议,还是要去念正规学校。哪是正规 学校呢?妈妈一跺脚,考上海音乐学院附中! 那里门槛高啊,可小小丽威轻轻松松一步就跨过去了,剩下的问题是高昂的 学费从哪里来?不过那不是她的问题,那是妈妈的问题。妈妈瞒着她卖了血。 丽威没有辜负妈妈的血,初中高中大学一路念上去,成绩顶呱呱。她明白, 音乐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主旋律,没有音乐,她整个人都将枯萎。 就在将要毕业那年,她遇上了生命中的福星:罗克·萨德先生。萨德先生是 个爱才如命、也爱音乐如命的芬兰人,经常资助世界各地有天分的年青音乐人。 这次他看中的是这个有一双美丽大眼睛的中国小姑娘。他们约定,丽威由他担保 出资到芬兰去,他供她半年的食宿,半年后如果她还不能自食其力,那就请从哪 里来回到哪里去。 妈妈犹豫了,芬兰哪,那么远,在地图上都要找半天啊。可丽威没犹豫,只 要手中有琴,心中有音乐,她就什么也不怕。 就这么去了,那个天寒地冻的地方啊,语言又不通,说不怕是假的。可三个 月后,丽威就敢拿着琴揣着地图,操着并不纯熟的英语和刚学来的芬兰语,满大 街找乐团考试去。芬兰的中国人非常少,高大的北欧人,看着这个小小个子的中 国女孩闯进来眼里除了好奇还是好奇,可是等她手中的琴响起来,傲慢的芬兰人 便折服了。 半个月下来,她竟然收到四个乐团的聘用通知!要知道,这是一个音乐水准 非常高的国家,而她去考的都是一流的乐团啊! 和A先生一家商量后,她挑选了芬兰皇家交响乐团,这是个在全世界都在声 望的大乐团,里面的成员都是音乐家啊。丽威激动着紧张着,为异国音乐家的身 份憧憬着。 后来的10年,是纯粹的沉浸在音乐中的10年,芬兰人为音乐家们创造了 最好的艺术氛围,丽威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10年后,为丈夫毅然辞掉芬兰皇家交响乐团二排首席琴手终身职位的时候, 也曾伤心过犹疑过,不过为了爱情,丽威没有想过什么值得不值得。 爱情就是爱情 爱情的来临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每次演出,总有一位貌不出众的中年人坐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听丽威的演 奏如痴如醉,甚至到国外演出他也随行,一跟就是一年多。 不可能不好奇,也不可能不感动。两个人见面了,聊天了,先聊音乐,后来 什么都聊起来。有一次前排座位上不见了他,丽威急得心神不宁,差点砸了演出,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一位上了年纪的大提琴手看看她,像念咒一样说:“你 恋爱了。” 恋爱?和一位年纪和父亲差不多的芬兰人恋爱?丽威从来没有想过。可爱情 这东西,既然来了你就没法将它赶走。从小独自在外生活的丽威心里没有那么多 条条框框,那就恋爱吧,等恋爱了好长时间,该结婚就结婚吧。 慢慢才知道,他已经退休了,前妻过世多年,儿女全都长大了,听丽威的演 奏是他生命中的一大亮色。那就让我来照亮你的生命吧,丽威对他也对自己说。 刚听他说带她到私家小岛上去度假的消息,丽威开心得合不拢嘴。一个真正 的拥有童话中小木屋的小岛啊!载着一船的生活用品,一上岸丽威像个小疯子一 样扑到了那片白白的沙滩上,半晌才回过头来说:“幸好我现在才知道你的财产, 不然我会劝说自己不要傍大款的。”这是国内流行的新词,是从妈妈言辞激烈的 来信中学到的。妈妈不能容忍天才的女儿嫁给一个外国老头,先是苦口婆心地劝, 接着义正辞严地训,最后咒骂威胁无所不用,走得再远还是妈妈的女儿呀,丽威 不想让妈妈不开心,这是她最大的烦恼。 可是一到这美丽的小岛上,忙着游泳、冲浪、日光浴,还要忙着自己发电, 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那些烦恼全都没有了。 遗憾的是不能在小岛上呆一辈子,更遗憾的是妈妈气势汹汹杀到芬兰来了。 想了多少年请妈妈来,刚来的时候没有能力,后来有能力了妈妈的事业又如日中 天脱不开身,好容易天时时利人和妈妈可以来了,但妈妈这次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让她与他分开。妈妈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她的决心大得就像她当年在那么 艰苦的情况下把女儿培养成音乐家一样,她哭、她闹、她绝食,所有的招术她全 用上了,弄得丽威夫妇俩焦头烂额。 丽威要怎么说她才明白?不是为他的钱,也不怕他太老,爱情就是爱情,因 为他是他,所以她爱他,爱了就想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妈妈的复杂逻辑与丽威的简单逻辑无数次碰撞,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后来 妈妈看清了一点:她没法再让女儿听从她的安排了。她唉声叹气离开芬兰回国了, 走的时候甚至不愿和女儿女婿说话。 直到今天,妈妈都抱外孙女儿了,才看在孩子的面上有了好脸色,不过只要 提起这个话题,仍是满腔悲愤。 茉莉花盛开在迈阿密 先生古柏杨年纪大了,受不了芬兰长达大半年的冬天,想要住到温暖的地方 去。两个人一商量,丽威辞掉芬兰皇家交响乐团的终身职位,背起背囊牵着古柏 杨的手就走。欧洲美洲旅游了一大圈,最后把目标圈定在美国迈阿密。那个洒满 阳光的地方啊,说起来,丽威微微扬着头,眯着眼,让人感觉得到她满脸的阳光。 他们买下了一栋带泳池果园的小楼,把快乐的家安在了热情的迈阿密。 一天,丽威伏在古柏杨耳边悄悄说:“我们快有宝宝了。”古柏杨乐得一把 抱起她连转几个圈,完全不是他平时的绅士作派。 知道他们将要有个像丽威一样漂亮的小女儿,他们给她取名叫茉莉花,那是 丽威最喜欢的花,精致而浓郁,正像她自己。 对于做妈妈来说,丽威年龄不小了,医生决定实行剖腹产。古柏杨到产房里 全程拍下了丽威生产的场面,对他们一家三口来说,这是最值得纪念的一刻。 茉莉花一天天在妈妈的音乐声中长大了,丽威总是逗她:“你这个小美国人。” 岂止是美国人,丽威教她说中文,古柏杨教她芬兰语和瑞典语(芬兰是个双语国 家),保姆说的又是英语,天哪,这是一个以后不用上外语课就会说四国语言的 小妖精啊! 有了小妖精茉莉花,丽威简直不想再干其他的事情,音乐也一度也了她取悦 女儿小妖精的工具。有一天,大得可以自己想好多问题的茉莉花问她:“妈妈, 你的工作是什么呀?”她这才发现,好久没有“工作”过了,这对一个事业心极 强的女人来说,真是不可饶恕! 她马上行动起来,牵头组建了一个小型乐团,四处演出,成了真正意义上的 自由音乐人。 如今的丽威,幸福地穿梭在北欧、美国与中国大陆之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 在中国举办一场个人音乐会。她曾经努力过,结果却不如人愿,她说:“我哪里 知道在国内开个音乐会要盖那么多章?!那么多,几十个呀!哪里盖得完?”事 情只好不了了之。 让我们祝愿,当中国不再要求她盖那么多章的时候,我们都能领略这个有着 音乐的魂、世界的心的茉莉花的妈激情奔放的音乐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