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日历上十一月十日被划上了一个圈,那是哲二的生日。 哲二其实是不愿意过生日的,有什么意思呢?假如他还在学校里念书,那么过 过生日可以使自己和同学们都高兴一场,胡闹一阵,有什么烦闷也都过去了。 可是现在他三十岁了,他好象失掉了胡闹的勇气,即使是在最亲密的朋友面前。 他时刻记着自己是一个成年人了。 有一回他在老婆海林进门时,故意恶作剧般的把自己的臭袜子扔了过去,正砸 在海林的脑袋上,看着海林气恼的神色,他歪倒在床上大声地乐了。 可是那天海林心情真正不好。 她翻起了旧帐。 “谁家男人象你这样!好吃懒做!这个家是我一个人的吗?把家里弄的象个猪 窝,然后等着我来收拾。我嫁到你家是为了当老妈子的吗?!” 海林的问话多的象海水,结婚前哲二不曾发现海林这么有口才,即使没人还嘴, 她也还是要问上一两个钟头的。 哲二有时候觉得海林的问话很有道理,句句在理,自己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恶作剧的下场就是让耳膜受罪。 在单位里呢:哲二是个老实人。同事们都这么说。 他们这么说的时候,哲二就憨憨的笑着,不说什么话。 每天早晨哲二都是第一个到单位的,然后打两壶开水,擦干净桌子,给自己沏 一杯热茶,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看报纸,直到同事们陆陆续续的进了门。 九点以前和午饭之后的时间是同事们聊天的时间。 “昨天晚上地震了,你感觉到了没有?”一身肥肉的胖子李晃着肩膀问。 “没感觉到,昨儿个几点啊?”答话的是业务员小刘。 胖子李吃惊的说:“那么大的动静你居然没感觉?!就是九点半的时候,好家 伙,我们家的电灯一个劲的摇晃,吓死我了。” 胖子李的眼睛还闭了闭,继续感受那惊吓的状态。 哲二很想插嘴说他感觉到了,因为他家的鱼缸里海林养的那五条小鱼疯了似的 往鱼缸外面跳,鱼缸里的水象波浪一样翻来覆去。 可是小刘说:“真没感觉,那会儿我正和哥们喝酒呢,反正也晕晕乎乎的,你 不知道,那小子真能喝,两个小二外加三瓶啤酒,楞没事!” 胖子李撇了撇嘴:“哪天叫来跟我哥喝,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谁比我哥还能 喝的呢!” 这回哲二插不上嘴了,他不能喝酒,也没这个兴趣,对喝酒的事一窍不通,两 个小二是什么东西?店小二?显然不是的。 “你哥还没找着媳妇哪,真够稳重的。” “咳,你别说那个了,我们邻居老史,那家伙,都四十好几了,也没动静,不 过据听说常去歌厅。”胖子李神秘的说。 “现在歌厅的价格怎么样?”小刘也压低了嗓子坏笑着问。 两个人象公鸭子一样哑着嗓子连说带比划起来。 哲二没了兴趣。 他们的话题总是转移的这么快,容不得哲二来过渡一下。 哲二觉得即使自己过渡一下也不能怎么样,不会把这个话题引入高潮,当然也 不会损失什么,他说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实话,别人不会感兴趣,但是哲二很想说, 随便说上一两句。 哲二常常是一整天也说不了几句话的。 “来了?”对桌的老王每天看见哲二都是这句。 哲二也照例回答说:“来了。” “吃去吗?”中午老王再来这么一句。 “恩,您先去。”哲二这么回答。 “下班了。”老王说。 “这就走。”哲二回答。 自己活得象个机器人。缩在椅子里舒舒筋骨,哲二都能听见卡拉卡拉的声音。 于是回到家里,哲二就把自己完全的放松,他躺倒在地毯上看电视,直到每一 个频道都没有节目了。 耳畔永远是海林喋喋不休的唠叨,“整天就知道看电视,能看出钱来吗?!我 就不明白看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哲二充耳不闻。 海林对于哲二越来越不明白,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越垒越多。 哲二的脑袋象一个气球在一天天的膨胀。 今天是周末,哲二的生日。 “早点儿回家。我给你下面条。”海林出门前嘱咐哲二。 周末总是过的那么轻松,没有什么公事要办,即使有,也要把它拖到周一,这 仿佛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周末下班后同事们就都挤到浴室里去洗个澡,一边还聊着天。 哲二被挤来挤去的,可是他觉得自己很孤独,没有人和他聊天。胖子李脱了他 的花短裤一头冲了进来,“让让,让让,我冲一下就走。” 哲二侧着身子给他让出一个喷头。 胖子李站在喷头下面冲个没完。 哲二默默的出了浴室。 海林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只有这个爱唠叨的老婆还记着他的生日,还给他下长 寿面。 “快来吃饭吧。”海林在里屋叫他。“哲二?” 老婆探出头来,“你干吗呢不赶紧来吃饭?!” 海林看见哲二正慌慌张张的把什么东西塞在门厅的鞋盒里。 “什么东西?”海林一把夺过鞋盒:那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条肥大的花短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