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网友包子 包子从不上网,但老和网虫去踢球,踢完球后吃饭。席间网虫只说网络上大事 小事,包子很郁闷。下回见有新人来,总是很积极地问人家:你的网名叫什么? 新人答完后,亦反问包子:你的网名呢? 包子答曰:我叫不紧张。 认识包子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只见灼人的日头下一个黑胖子汗流浃背地在球 场上跑来跑去,他的肚子老是顶着别人的腰眼,嘴里不停地吆喝着:接球!射门! 你丫倒是射啊! 从场上下来,包子气喘吁吁地把球衣脱下来,轻轻一拧,那球衣像自来水龙头 一样,“哗哗”直流水。 “够卖力的啊!”我说。 包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是——。 那个“是”字的尾音拖得特别长,并且脸上不带笑,我当时想,这个人肯定不 好接触,这么严肃。及至后来和包子熟了,知道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图什 么?还不就是图一乐! 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老是问刚认识的人:你为什么活着? 所有人的答案都让我灰心,以至于我更加丧心病狂地问所有人这个我自己也不 能回答,不敢直面的问题。直到最近,我才终于脱离了这苦海,因为常听到小我一 轮的孩子们问起这个问题,我心里暗自发笑:孩子啊,到底是孩子,问出这么幼稚 的问题来。然后照喝酒照吃菜,该干吗干吗。 因为有过对幼稚问题的执着经历,因而我判断,包子的生命价值在于——找乐 子。 包子会对大街上男人女人不男不女人之间的吵架围追堵截,有一次那女人吵完 回家了,包子还跟着人家。女人突转身质问包子:你要干吗? 包子莞而一笑:我以为还有下集呢? 这句话让包子吃了若干多白眼。 一次和网友集会的时候,包子突然变得寡言,后来据我们分析,他是看中了其 中一个水一样的红头发女孩。从此次次网虫聚会包子必来,来了之后就坐在角落里 把手往袖子里一捅,一个个地看过去。直到不久后红发女郎有了准如意郎君,包子 才停止了爱海里的漫游,终于肯上岸歇息了。那一年,包子的父亲病重。我陪着包 子去过几次医院,每去一次,都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此话非常少。可是包子好 像全无所知似的,照旧和大夫护士们开玩笑,说得病房里笑声一片。 包子的父亲最终还是去世了。包子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我想这是一个男 人的本色吧。 包子的母亲哭得双眼红肿,哭诉她的下半辈子。这时候我才知道包子是独子。 对于长大,我有两种感觉,一种是成熟,一种是催熟。有多少人是被催熟的, 我想当事人自己都不愿意多想。那种无奈,如同花季过后暴风雨的来临,让人无所 适从。 以后见包子的机会就少了,不论是聚会还是球场上,并没人提起过包子,好像 他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倒是偶尔有几个半新不旧的网虫问过,你们这儿那个黑胖子 呢? 大家的回答是:真的嘿,好久没见了,估计忙呢吧。 大家变得如此步调一致地健忘,也是我们习惯了的,对于痛苦,我早说过,记 得越少越好,人类在这方面,似乎比白痴要差很多。 白痴是一种福分,那不是健全人所能理解的。这是很久以后在酒桌上包子对我 说的话,“我真想当白痴。”包子不顾周围人的侧目,认真地对我说。 听了这话,我的手只是更紧地握了一下酒杯。 包子从来没上过网,他从来没做过我的网友,可是我一直把他作为网友,在BB S上和别人说: 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个网友,他叫不紧张...... 2000/10/18日凌晨2:36于清冷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