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谷 作者:麻线 这里是一个很漂亮的山谷,四周都长着着了火的红枫,一大片,一大片燃烧 着这个山谷。 这种红枫很特别,它只长在这个山谷,样子也很不驯,宛若一团团火球,在 深秋的夜晚照红了这整个山谷,一片片的红枫叶并不长在枫树上,它只长在地上, 两个叶片就是一朵,对,就是这样。一朵朵的火球长在了这个山谷的土里,这是 一个燃烧的山谷,没有绿草,没有鲜花,有的只是一片片的红叶,他们两片合一 个根,一个根又联着另一朵根,另一朵还有别的根相联。 从来没有许多的人来到这个山谷,偶尔只有一两头大黄牛闲步时会逛到这里 看看这儿的风景,但呆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因为这叶片是苦的,苦苦的叶片是红 的,红的好象火。 呕吐时我最美 我喜欢在酒吧喝酒,其实我并不太喜欢喝酒,毕竟酒不是糖水,也不是可乐, 价钱也不便宜,可我喜欢喝酒,因为只有酒能给我那种天昏地暗,地老天荒的错 觉。可我总是不能控制自己,因为只要沾上酒我没有一次不醉的,所以我总是穿 很多的衣服去喝酒,这样就算有人趁着我喝醉时占我便宜也要有点步骤,我不介 意和陌生人做爱,可我希望有点步骤,哪怕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我吐了,就在那个阴暗的不知名的后街,我很难受,因为吐不出来,可能喝 的太少,可我真的难受,今晚的月亮为什么这么圆?这么亮?我用自己的右手去 掏掏自己的喉咙,还没有伸进去我就忍不住吐了,因为这个手曾被一个浑身狐臭 的男人摸过,可我为了逃避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洗手。我想我当时一定很不漂亮, 脏脏的馊水吊在我的嘴角,鼻子里也塞满了酸水,包括我那有些臭的手。 “小姐,你真美。” 这是我在一个错误的场所错误的时间听到的最错误的恭维,我瞪大了自己已 经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声音的主人,一个好像二个嘴巴,三个眼睛的男人。 “你真有眼光,其实呕吐时我最美。” 眼睛里的辰辰我手上有一片红枫叶,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一片枫叶,它 很红,红的好象火,却没有枫叶应有的形状,这是什么?那天当我在公园的长椅 上醒来时它就被插在了我的头上。 “你看?” “看什么?” “看这片枫叶。” “它很红。” “因为它是火,它讨厌苍白,它要将所有的白都染成红色。” “所有的?” “所有的。” “包括辰辰?” “……” 对,那个梦境一直都在跟随着我,就像辰辰总是活在我的眼睛里一样,她怎 么能离得开我?她怎么能离开我的眼睛?她是活在我眼睛里的白色。 辰辰总是很怕,怕人看见她,怕人爱上她,怕人喜欢上她,怕人触碰她,她 很苍白,白的像一面镜子,她的确美,美的像一尊冰雕,美的毫无生气,她总是 幻想有人要强暴她,先拉住她的头发,再扯下她的衬衫,或者直接透过她的短裙 拉下她的内裤,所以她从来不穿裙子,无论春夏秋冬,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 没有什么朋友能进入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很单纯,有理数,牛顿定律,化学反应, 钢琴,再没有其它了。 那时我很孤独,我远离了父母,身边没有可以沟通的人,于是我很唠叨,总 是抓着一个人一个机会说上很多的话,要说的话很多,比如升学,家长会,五十 分和六十分,月事的迟到,体重的保持,身高的遗传,我很烦,因为我总担心自 己是一个残废,我总是会望着自己的手想象里面长了肿瘤,摸着自己的肚子担心 自己和男孩的接触而导致了怀孕,没有什么人愿意和我说话,因为我的话音里还 带了口音,我想我是个乡下人。 辰辰就坐在我的旁边,她总是很忙,忙着做作业,她也从不和人说话,于是 我只能对她说话。我说的越起劲,她作业也做的越快,可她从来都不搭理我,我 也从来都没有给她机会回答我。 “你知道吗?昨天我爷爷死了,他说他以前是参加和平军的,属于国民党的 派系,本来准备要去台湾,哪里知道船停在了吴淞口,部队突然停止不动了,上 海解放了,可他的老婆却已经上了船了。”我对辰辰又开始了唠叨。 “多可怜啊,于是他只能在上海重新再找老婆,再生孩子,将已经重复过的 人生再重复一遍”我看见辰辰似乎已经有些在听了。 “后来文化大革命,他们要来揪斗他,结果他和那些人比出生,谁都比不过 他,他是放牛娃出生,拉壮丁时被强拉的,所以也是被压迫的人民。结果没有人 敢动他。因为没有人敢和劳动人民为敌。”我有些得意,也有些失意。 “穷成了那样在那时居然那么光荣,我家也真是无药可救了。” “穷?”辰辰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 “是啊,别人揪斗,要么寻仇,要么求财,我爷爷人际关系好,家里又穷, 当然没有什么事了。” 从此,辰辰开始听我说话。 辰辰喜欢一些很玄虚的诗句,比如描写顾城的那句“他无法表达他的爱,因 为他爱的女孩不能去爱一个男人;他也无法继续他的爱,因为这种爱使他成为一 个父亲”以及“恋爱是抽第三根烟时的想象”,我很迷惑,她却很兴奋,我不停 的诉说自己的烦琐,她却沉浸在那一篇篇美丽的诗句中,当她沉浸于一件事物时 她总是会凝望我的眼睛,我一直都没有发现,因为我专注说话时总是会看着自己 那一双有些脏的皮鞋,直到有一天我说的口干舌燥,抬起头时才发现那道目光, 没有焦距,也没有因为我眼睛的变化而有所改变,我想她看的不是我。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黑多白少,黑白分明,按理说这样的一双眼睛不应当会 不美的,可是这却真是她长相里唯一的一个败笔,没有神。 她的眼睛没有神,她总是望着一样东西然后不能自拔的沉溺在里面,可是谁 都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她究竟在想什么,有一段时间我很妒忌自己的眼 睛,那么美的一个人居然盯着我的眼睛看,她究竟是在看什么?这眼睛怎么了? 可惜,辰辰死了,突然之间她不来了,听说是住院了,后来听说出了医疗事 故,再后来听说是堕胎。 疯狂的枫叶 我去看了她的墓,她家没有为她买下坟墓,只是草草的将她的骨灰盒托放在 火葬场就不再管了,我去看她了,带着矿泉水,我趁那个管理员打瞌睡时溜进了 里屋,其实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去,可我总觉得会有很多的人阻挡我们见面。里 屋放着一排排的骨灰架,骨灰架上满满的排着无家可归的清魂,我的辰辰呢?辰 辰,你安睡了吗?没有我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能安静得下来? 辰辰? 终于,我找到了她,也终于我喝了一口矿泉水,辰辰很高,因为她被放在了 最高一层,惦起脚勉强可以看到她的照片,没有笑容,苍白的脸,平静的表情, 这就是辰辰,只不过死了,我想为她敬一点水。 可是够不着,我用力的跳。 “咚咚”我不断的向上跳,不停的够着上面的茶杯。 “咚咚”一阵阵回声传来。 “嘘嘘”这阴沉的冥室因为我这个阳间人的介入而有了人气。 “嘘嘘”满室沉睡的清魂因为我的打扰而飘满了这房间的每个角落,和我争 夺着这属于他们地盘,很挤,我感觉到了拥挤,这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哀伤, 到处都是没有被抚慰的哀怨。 无家可归无处躲藏一片枫叶打落在我的头上,那是辰辰的祭花?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会将枫叶当做花来祭拜?有字? 燃烧谷紧密相连火红火红永远想你别怕 看不清,我什么都看不清,这里到处都是鬼魅的影子,这里也实在太阴暗了, 着了火的枫叶,如着了魔般又回到了她的相片边,将她的脸映的有了血色,我自 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跳的那么高,居然能将那枫叶放回,我想一定是辰辰,她实 在是太寂寞,太苍白了,所以她需要这最后的一点艳红陪着她疯狂。 或许还有我的眼睛,她依旧在凝视我的眼睛,她在看什么?看她自己?还是 在看我的灵魂?或者在看另一个男人?男人?怀孕?堕胎? 辰辰。 满室的魍魉,满屋的怨气,和那片红的疯狂的枫叶。或许还有我这双被需要 的眼睛。 温柔的和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被跟踪的感觉,酒吧里,家里,路上,上班时, 下班后,有那么一双眼睛总是在跟踪我,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明白是谁在这 样恶做剧,我没有一点精神,整整一天我都没有卖出一束花,我觉得很烦,我想 我又有了喝酒的情绪。 我的酒杯里放着一厘米的金酒,名字好象叫乔丹,据说是一种女孩子们比较 常点的鸡尾酒,度数属于比较高的一类,这酒量很少,入口极辣,讨厌,我讨厌 辣辣的酒,蜡烛被放在我面前的一个高脚杯里,杯子里有水,于是蜡烛如一支明 亮的小船在这个杯子里开始航行,从我的左眼游到我的右眼我的斜对面坐着一个 男人,长相普通却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忧郁的男人最美。 我向他点了点头,喝下了手中的酒,他向我走了过来。 “你可以坐下来,不过坐下后你要当心,你的面前坐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坐了下来,他冲着我笑了笑。我也看了看他,也冲他笑 了笑。我继续望着我的蜡烛船,又开始了我的唠叨。 “你叫什么名字?” “和风。” “我是燃燃,你第一次来这里?” “不。” “我经常来,因为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近,而且情调也说得过去,你喜欢花 吗?” “没有特别喜欢。” “我喜欢,我自己就是卖花的,我怜悯它们,它们辛辛苦苦的来到了这个人 世却饱受着大气的污染,生态的恶化,而且花期又短,花无百日红啊。” “……” “你知道七彩菊吗?那是一种茶菊,不同于白菊,它们只长在山谷里,花也 不大,但却有很多的颜色,红的,蓝的,白的,紫的,桔红的,金黄的它们被采 摘后就被放进了一种机器迅速抽干水份,然后就像没有事一样的被卖给我们泡茶 喝,最令人恐怖的是被抽干水份的花朵就像没有被抽干一样漂亮,甚至颜色更艳, 但当被水冲泡后花朵便在水中枯萎了”我有些落寞。 和风一直都在看我的眼睛,看的很认真,很仔细,仿佛想寻找什么,又好象 想确定什么,金酒的后劲很大,我又醉了,只要一碰酒我就醉,就在我支持不住 倒在桌上即将要睡着的一刹那我听见了他的低语。 “呕吐时,你最美。” 纯洁的性爱 我想我爱上了和风,他太温柔了,和他说话时我便有一种安详的感觉,他温 柔的好象一幅激烈的山水画,气势磅薄,却又是静止的狂浪,他喜欢撩拨我的情 绪,他喜欢听我的笑声,喜欢听我的哭声,喜欢我生气时急促的喘息声。于是我 的喜,怒,哀,乐都维系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但他还是有情绪的,比如做爱时,我们的做爱很纯洁,他用他的手指和舌头 让我感觉到高潮,而他看着我的满足,自己也就到了高潮,他也有冲动的一面。 可是我们不能正常的做爱。每次他到达高潮时,总会求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 一动都不动,一眨都不眨,他张大了嘴巴,可能想叫谁或谁的名字,可最终他没 有叫出来,我想他一定爱惨了她。 每次做完爱后我们都会去浴室冲洗,在那里我无数次的撩拨他,他也无数次 的为之冲动,可他就是不能进行正常的性交,这时我就会哭,赖在地上紧紧的抱 着他的大腿,他会无奈的抚摸我的头,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发现我只是在装哭。 我想在生理上他是正常的。 和风是一名摄影师,他为很多的杂志提供风光照片,所以他居无定所,他说 他小的时候住在上海,父母和妹妹都住在上海,可自从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后,他 就再也没有回过家,直到今天。毕业后他也没有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超过一年, 因为他很忙,他要寻找,他说他要寻找一种枫叶,这种红枫叶是这世上最多情的 枫叶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它。 我不太明白,但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开我,所以我很落寞,坐在花店我会 想象他离开我后的日子,想着想着我便哭了,因为我很舍不得,可我从来都没有 劝他为我留下,反而希望他快走,在我爱他爱的还比较少的时候快走,但我也没 有催促过他,我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白天我会给他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 晚上不做爱的时候我会一夜不睡的看着他的脸,他的长相太普通了,我总记不住 他的脸,于是我就不停地看,不停地看,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直到那天晚 上。 “燃燃,来,在我的肩上睡一会儿好吗?”和风一觉醒来看了看还在支着头 的我。 “那不行,你总有一天要走的,现在不多看一会儿,到你走了,我一定会后 悔的。” “那就不要睡,就躺在我的肩上,我们都不睡,只是躺着。” “真的只是躺着?不睡?” “真的,我不会睡的,你当然也不会。” “不行,我怕你骗我。” “我保证不会睡,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将信将疑的抱住了他,枕上了他的肩,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耳边却传来了 和风温柔的话语。 “在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山谷,山谷里到处都长着红红的枫叶,这 些枫叶并不长在枝头,却长在地上,两片叶子就合一个根,据说只要找到了这种 枫叶,就找到了幸福和健康。 曾经有一个人误闯了那里,他被面前的景色迷住,久久都不愿离开,那里有 最美的景色,还有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孩给他引路,那个女人的名字叫辰辰。那个 女孩是从森林的最深处走出来的,她美的似一朵枫叶,热烈的像一团火,带着这 个人在这个山谷兜了许久,他们总是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但心却贴的如那两片 合根的叶子。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可这枫叶是苦的,没有动物也没有任何 活物愿意来到这个山谷,所以他根本就无以为生,于是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 个山谷,还带出了几片枫叶,但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能够回去。 那个人就是我的爷爷,她是我和辰辰的爷爷,爷爷临走的时候向她许了一个 愿,那就是将她一起带走,可惜,她只是笑了笑,消失了。 爷爷说辰辰就是那个女孩,她没有忘了她,她真的离开了那个山谷来到了他 的身边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山谷,求她能重新将辰辰还给我,还给我,我的辰辰, 我的妹妹。“ 第二天,当我醒来时,和风已经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但他 总会给我寄信,或明信片,有的时候我在想,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出现过?或者只 是我一时的酒后春梦?他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除了那片枫叶,和断断续续的几 张明信片。 我很悲伤,每天都沉浸在离别的痛苦里,晚上睡觉时,我会想象他就睡在我 的身边,白天上班时,我会莫名其妙的想到他的声音,看见和他身材相同的男人, 我便会如痴如醉的看上好久,直到眼睛酸了为止。 深夜,我总会从箱子里翻出一块旧布,有事没事的就撕两下,听听那撕裂的 声音,感受一下那最后的挣扎,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 我有一块破布 我有一块破布轻轻一扯就可以撕成一条条绳它有些脏破可我依然当它至宝 我爱上了一阵风稍稍一吹就可以将我卷上天空我享受失重的快感脆弱的心脏 却放弃心跳 每天我都在惦念惦念那块压在箱底脏脏的破布幻想着有一天它在我的手中沉 沦 我要用这块破布结出世界上最长的绳索上面还要挂上叮叮当当的铃铛垂我门 前的阳台上 当风吹来铃铛当当作响告诉所有的人风来了绳索飘呀飘幸福的告诉我风从哪 里来 那时 我雀跃着收起铃铛放下绳索微笑着将那一根根银针刺进绳索绑在自己的身上 当风吹来抚过我的身体当风吹来轻诉着它的缠绵当风吹来轻叹别离的相思当 风吹来婉惜不可避免的离别 一不防备 我要将这绳索缠绕在它的身上那针穿过了我也穿过了它让我们永远无法分开 风停了铃铛毁了血迹斑斑遍体鳞伤一段绳索几滴鲜血数根银针 一块破布 每天我都在想他,每天我也都在念他,收到了他的信后,我便如一个发了疯 的精神病人,日夜不睡的为他回信,一封接着一封,一叠接着一叠,可我没有他 的地址,他的信封上从来没有地址,他也从来没有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给我寄过两 次信,我很烦,也很愁,我怕我再见到他时我已是满头白发,不再漂亮。我也很 担心,担心他回来兴冲冲的找我时,我已经嫁作他人妇而他却一点也不在意,有 时我更恨,恨他不辞而别,恨他刻意的接近,可更多的时间我还是在想他,想象 他就睡在我的身边,温柔的对我说,睡吧。 于是我不再需要酒精,就只是因为他的声音,睡了! 你爱仙女吗 花还是那几种,上班下班的时间还是不变。每天我都被埋葬在那一堆堆的花 束里,有时为新批发进来的花修剪,将它们按照我的意思一枝枝的加工出来,原 来长长的枝,我要将它剪短,原本茂密的叶子我要将它们一片片的撕掉,我总是 标榜自己有多么的喜欢花,可也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是一个屠夫。 每天为我送花的小伙子总是笑眯眯的,有一天我突然问他:“有没有枫叶? 像火一样的枫叶?长在地上的?” 从那以后他不再对我笑,我想我吓着他了。 我不死心,到处去图书馆查资料,从上海图书馆到外文图书馆,从市一级的 图书馆到地边的摊贩,我几乎没有遗漏的,可是没有日子还是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没有一点他的音讯,也没有一点山谷的消息,一切都如果大海捞针,这时我又收 到了和风的明信片。 燃燃:我现在安徽,一切都好。过几天就是辰辰的忌日,你帮我为辰辰上香 吧。 燃燃,对不起。 我想我就要和辰辰见面了,如果真的找到那个山谷,我就叫它燃烧谷,就像 你的名字一样。 和风 我没有什么话好说,我想我也没有必要说什么,他爱辰辰,爱自己的妹妹。 辰辰甚至还来不及长大,发育也没有完全,可是他就是爱上了她,一个早早便夭 折的女孩。我想辰辰没有死,她一直就活在我的眼睛里,她也一直都飘浮在我和 和风之间,于是她像往常一样凝视我的眼睛,而和风就一直在找,在我的眼睛里 寻找辰辰。 找吧,找吧,和风你相信辰辰真的是仙女吗?你是不是只爱仙女? 我又去了辰辰的灵位,这里和十年前一样几乎都没有变过,死亡原本就是永 恒的,于是时光放过了这里。可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害怕自己发胖只敢喝矿泉 水整天为发育而烦恼的女孩了,这一次我带了许多许多的东西,我没有再偷偷摸 摸进去。 我几乎是有些嚣张的进入了那个黑暗的里屋,一样的黑暗,一样的昏幽,清 魂也似乎越来越多,挤啊挤,拼命的挤,它们都想离开这里,我想这里是一个忘 记请求超渡的角落。 很安静,和十年前来时一模一样,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辰辰,你好吗?你在吗?辰辰你在哪里?为什么你要是我的情敌? 我们是不是很可笑?你死了,可是你却以自己的方式活在我的生活中,辰辰。 你好吗?你一定不好,不然,你不会回来找我的,我知道你很孤独,我也知道你 很烦恼,我更知道你害怕,你害怕我们都将你忘了。 辰辰,我们都爱你,和风爱你。我也爱你。可是我们注定不幸福。 你不应该死的。 如果你不死,总有一天和风会明白他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你不死,我会很清楚的知道你是我的敌人。 可是没有。 我输了。我输的血本无归,在我还不明所以然的时候,在没有对手的时候。 我拿什么来和你比?你是一个仙女,你已经死了,有什么比仙女,有什么比清魂 更能让人魂牵梦扰的? 我输了。我输的所剩无几,唯一还在的只有我对和风的思念,和对你的恨。 可是我无法恨你。我无法恨一个严重自闭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些什么的女孩。 你甚至什么都没有做。 所以我输了! 输的很彻底! 辰辰就在我的眼睛里。 “吃药。每天都在吃把药倒在路上,病就会跟着那些人走了每天都要吃”辰 辰的牌位前蹲着一个老人,他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正专注的剪着什么。 “早晨是绿的,中午是黄的,晚上是黑的,不能搞错。”他转了一下身。 “我是02301 ,电话号码是5689741 ,联系人XXX ,今年七十二,我不是白 洋淀的,我是老年痴呆症。”他继续着自己的唠叨。 “辰辰,要收好,这叶子是长在土里的,只长在土里的叶子,你哥哥已经去 找了,等他找到,你就好了,就好了,好了好了。”他喃喃自语。 天啊,他剪的是枫叶,他将一片片正常的枫叶硬剪成了一团团火,一团团的 火就这样被他制造出来。我慢慢的接近他,走近他,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 个得了老年痴呆症的老人,他正在剪枫叶,他正在剪我们所有人为之疯狂的枫叶。 “你在骗我们,对不对?”我几乎是愤怒的冲上去摇晃他。 “辰辰,辰辰,原谅我,原谅我,辰辰,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喝多了,对 不起,辰辰,对不起辰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那家医院会要了你的命。” 他几乎是惊恐的看着我的眼睛,发出绝望的尖叫。 “为什么要骗和风?为什么要这样?”我绝望了,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 个骗局,一个为自己的过失,撒下弥天大谎的骗局,根本就没有什么燃烧谷,世 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如火的枫叶。 有的只是一个老骗子。 我哭了,哭倒在那一排排的灵位架上,我想告诉和风,我要告诉他,世界上 根本就没有燃烧谷,没有什么如火的枫叶,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我,有的是燃燃,还有我的眼睛。 辰辰不是仙女,辰辰只是一个死人。可我是活的,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我该怎么告诉他?我该怎么让他知道?我写了足足六叠的信,没有一封 能够寄出去。 和风,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天下雨,黑屋里却很吵,因为有一个神经病老头一直不停的在那里惊慌失 措的跑跳,还有一个女人在哭,她足足哭了七个小时,没有停。 就一直在哭。 哭的很大声。 很绝望! 又是一年过去了,送花的小伙子还没有再对我笑过。和风也没有回来。 在春天,在最暖和的时候,我谈了一场恋爱,没有惊心动魄,也不荡气回肠, 就像阳春白雪,就像熙日和风,他说他很爱我,我问他:“你爱不爱仙女”? 不知道和风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燃烧谷什么时候才能被他找到? 其实和风不明白,燃烧谷就在我的眼睛里,辰辰也在我的眼睛里。 我想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当他明白的时候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