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在33岁时变老 这次过年回家我听我那位一贯多言又往往不得要领的四表哥说出这样一番话, “其实人怎么着算是幸福呀?只要监狱里医院里没有自己家的亲人,平平安安、没 病没灾儿的,这就行了,这就叫幸福。”北方冬夜,刚拜访了一位新婚的好友,走 在他们村黑洞洞的胡同里,我在琢磨四表哥这一句是他习惯性的泛泛而谈呢,还是 这几年切身的真实感悟呢? 谦卑而自在地活着,远离大名利和灾祸,以平安、健康为幸福的第一要义,中 国人民(尤其是平民阶层)差不多普遍认同着这样一种对生活的理解。金钱、权势、 名声虽能给人奢华和风光,但那些追求没有止境,而且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 土馒头,到头来万事皆空,内心的幸福感、满足感同世俗的功利之间并不成绝对的 正比关系。这我们都知道。 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苦恼、困惑?! 为什么还甘心身为物役,把生命浪费在琐碎的得失争逐里?! 为什么还都要望子成龙、盼女成凤?! 其实这个问题我特想问我自己。 我现在混得不济,人越不济越自私,所以我实际不爱多说话,多往身上揽事。 今天在oicq和一位网友说话,她说过年回老家十几天可着实疯玩了几天,真过 瘾。我说真替你高兴,这几年我自己都不知道玩什么还能让自己感到特别快乐的。 真没想到我也有今天! 一向觉得比别人看得还透,觉得自己豁达开朗,淡泊乐观,可这次闷闷不乐持 续的时间也忒长得过火了!!如今快乐的花儿难得在俺心田里开放,开还开得倍儿 小,开上一会儿不用等风吹日晒自各儿还就知趣地蔫掉;一样的蜜枣儿,俺吃就不 如别人吃起来甜,别人能纯粹泡在甜里享受——俺以前也那样儿,现在俺嘴里含着 蜜枣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锅台后头那碗粘粥疙瘩。:( 看见有人发问:多长时间没哭了?我上次想哭可刚挤出半滴眼泪就哭不出来了。 我有了好几个有趣的构思,可想写了开个头潇洒两段就写不出来了。 肠道也跟着添乱,这两天便秘,老是拉出个干屎橛就……了。 真TMD绝望! 一直在追求卓越,却始终难逃平庸;每天夜里面对自己都发誓改变,明天往人 群里一走又什么都忘了。其实谁都一样,那你说咱怎么着呢?难道就这么认了不成?! 哈哈,本分些吧,本分了好,“最本分的人最美最可爱。” 可是撒泡尿照照自己,就现在这副熊样儿在这个多灾多难的世界上本分下去? 恐怕比发奋图强再拽着自己头发升高一截儿还艰难!找几个都没啥出息的哥们儿做 伴当和尚去?可我管窥到的那些佛家的理论还不能让我完全信服呀——另外听说当 和尚也要本科毕业,我只有自考专科文凭;我也不想一辈子总这么穷——穷得连个 合适的媳妇都找不上,嘻嘻。 我看只好这样解释:一般人在达到无欲无求,解放自己心灵,只干自己感兴趣 的事之前,是需要完成一个个世俗的目标的。李银河《我的心路历程》里说她在4 3岁评上研究员以后就不再有具体的功利追求了,可以拿剩下大半辈子时间干有趣 的事了。这种境界我一直都很神往。我学历太低,起点不够,资质多半也不及李大 婶好,大不了我不追求非到研究员一级就是了。 我看物质上达到大体相当于过去农村“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层 次就可以差强人意了。有了地和牛,就是有了比较稳定,可以养家的工作,一开始 可以租房子住嘛,等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奋斗两年贷款买上房不就有热炕头了? 哈哈,草民的要求嘛,不高不高,老天爷一看让这小子幸福挺容易,多半会大 笔一挥,批了!! 最近看了一篇英语短文,里边说大多数人在25岁时就老了,因为他这时已经 满足于自己的工作,思想渐趋固定,停止成长了。而歌德享年83岁,逝世前几年 才完成《浮士德》,格莱斯顿70岁时又开始学一门外语,这时他们还在成长,所 以他们不老。 我一想这有道理呀,咱要是干到恁大年纪,庶几也能小有成就,可到底我已经 胸无大志了,转念一想,要是挣扎了一辈子终究也没战胜自己到最后还瞪着俩眼死 不认命呢?林语堂那句话我记不清了,大意是人生还是平平静静寿终正寝的好,最 好不要挨到最后还在一片破锣烂钟的铿锵鼓噪中不安地辞世。 其实没必要折腾到那么老吧?人生如朝露,相对于时间长河短似一瞬,没人能 真正拥有什么、留下什么,人应该尽量早地给自己精神上的自由,越早越好。向身 外求幸福求圆满,这是地球人类的普遍风气,即使早早知道那不过是磨砖做镜、积 雪为粮,你也不得不拿出几十年来随大溜,因为特立独行太受罪,没有超拔之志做 不来。但是一定要给自己留出点时间来,随大溜太久自己就亏了。 我想我再跟自己较上十年劲,大致上是什么样也就什么样了。我说准备在33 岁时变老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