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记 也不知道我说的这种"宝"跟你们小时侯玩的是不是一样的,两张矩形纸折成一 个四方。中间两道对角线,最简单的玩法就是放在地上扇一人一下,谁先把对方扇 翻谁赢。 "打宝"这种游戏在我们那一带的小孩中间颇为盛行, 一个显著的标志就是"查 宝"现象的出现。 所谓"查宝",就是相好的伙计一商量,"咱俩查宝啊?""行!"只 要双方都同意,各人的宝就是共有财产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要是谁 毫不知情再去和他们打宝就活该要找倒霉了,他们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这一个看 打不翻你,他的宝就专门往你的宝底下钻,另一个轻轻一扇就解决了。 "查宝"一开始是俩仨人的事后来这俩仨人的小帮派逐渐合并,也不知那年春天 大家是怎么想的,苏家塘村十来岁的小孩们差不多都把宝查起来了,形成了一条庞 大的统一战线。都没你没我了,那上哪去找敌人去呀,还赢谁去呀?家在村东南角 的陈保卫他爸在外边工作,家里报纸多,咱们不跟他查宝--那也不能让陈保卫一个 人叠宝,全村小孩都去赢他的呀! 小时候我还不象现在, 我是个人物。有一天,我们几个"人物"一商量,"这么 多人查宝, 也得算是个组织,是个组织是个团体就得开会呀!"这么混帐的主意也 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我们决定星期天上午十点在琴奶奶房后头开会。 农家春日,正是繁忙时节,施肥,犁地,耙地,种棉花,种山药,我们这些小 孩平时上学,星期天都要帮家里干活。开会这天上午,大人们一定奇怪,每一家的 小孩都莫名其妙变得跟小犟驴一样死活不肯下地干活,有的一大早偷偷溜出来,有 的竟直接说要去开会,大多数只是楞说有事,问什么事却不说--小孩子家有什么屁 事!苏家塘村边上最西头最北一家便是琴奶奶的几间破旧土房了,房后是一初闲置 的宅基地,再往北面是田地。宅基地高出田地许多,绿树成荫。 我,吉良,爱民到的最早,在东边一处土台子上等人,大家陆续从四面赶来。 以前曾跟着大人在生产队开过会,现在是自己开会了,又是兴奋又是不安,谁也不 知道一会儿这会可怎么个开法。吉良有一块没了表带的旧电子表,看看时间到了, 点一点就差国强没来,说好十点开会,迟迟不到,显然是违反会规,大家都很义愤, 加上他平时人缘就不怎么样,所以一定要严惩不贷。可是总等着也不行呀,不能因 为他一个人耽误了大事, 时间一长就有人沉不住气了。"别等了,快开会吧。""到 底开不开?俺爹还等俺往地里拉粪呢!"那就开会吧。 可是只想着开会好玩就通知来开会了,为什么开会?开什么会?怎么开呀?找 人上去讲话吧,就象大队支书给社员开会时一样。可是谁上去讲?讲什么?大家你 推我让,谁也不肯上台了。我已经记不得我是不是第一个半推半就走上土台子过开 会瘾的了,我那么急功近利,爱出风头,所以估计是。 我站在土台子上,装模做样开始开会,"大伙儿注意了,现在开会┄┄"下边有 人嚷嚷"别说话了,别说话了!""现在开会,这个--这个--"我这个半天也没这个出 个子丑寅卯来,一时尴尬得无地自容,这回算真知道什么叫"下不来台"了,真想找 个地缝钻下去。 到后来终于灵机一动,虚晃一枪,"这个--我好象也没啥事,下边 请爱民给大家说两句儿。"说完仓皇逃下台去。大家又开始连推带搡鼓动爱民上去, 这炙手的热山芋就算送出去了。 如此好几个被弄上去亮了亮狼狈样,到后来死活没人敢上去了。我们这第一届 查宝大会陷入了僵局。我们逐渐明白这会是怎么回事了,兴奋和发好奇劲全没了, 而且都 是不顾大人训斥不干活跑出来的,所以一听到志刚他娘在村里喊"志刚,志 刚! "我们马就宣布散会了。不过也别以为这次开会一项实质内容也没有,会上大 家全体通过了一项决定,陈国强无故不参加会,说话不算话,被开除我们的查宝组 织。 这事我嫌丢人从没对谁说过,这么多年,伙伴们畅谈往事时也几乎从不提及。 现在人变了许多,童年已恍如隔世,年龄渐长,脸皮自然厚了不少,但是胆敢把这 么一次不成功的会在人前抖落出来,其实却另有原因. 我上学时是班干部,开团代会举过手填过选票,后来在报社实习过一年,各部 门的行业会、新闻发布会端的是开了不少,在同龄人中算开会比较多的,发现不少 会其实跟我那第一次开会大同小异,只不过我们小时侯觉得脸红的事那些大人们不 觉得脸红,而且他们能说会道,花样更多罢了。比一比,看一看,我们是一帮孩子, 仅仅少干了半天农活,没住大宾馆,没会餐,没邀请记者,没发纪念品就足足过了 一把开会瘾,如此艰苦奋斗,实在是难能可贵的优良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