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刻着鬼脸的蝴蝶 作者:梅逸尘 女孩晃悠着从那黑色轿车内站起来,她穿着太高的高跟鞋使她差一点摔倒。 她叫波,蓝波。她对我说,她有15岁了。可我不相信,她看上去却要更娇小 一点。 那男人钻出轿车,他笑着,他的眼镜歪斜着挂在他脸上,他也摇晃着,他叫 着女孩的名子,波,我让你跑。他的长裤滑落在他的脚边。腿上有很深的黑,他 差一点跌到。他喝醉了,他提着它走进他的酒店,那是他财团的一部分,他在那 可以在很狂妄的对每个人说,我就是上帝。 那个酒店叫迈阿密,通夜闪亮着灯光,从里面常传出惨人的叫声。发出声音 的是我。我在那打工,酒店中disco 广场的一个dj加mj. 那女孩常来我的dj台上看我打碟,也常拿着m 对着台下喊:摇啊摇啊摇啊摇 她的童音使我都不用改变音调来增加迷幻力。。 她一直喊着,和所有人一起疯狂到失去知觉。然后就会跌坐在我的脚边, 背靠着冰凉的墙角,背负着她所有悲伤,喘息着给自已一次一次点那只烟。 我丢给她纯净水,她会用牙齿咬开那盖,我似乎都能听到那冷瘆的咬嚼声,然后 她会一口喝下去很多,头仰着,那水空洞的落进她身体。她从不说谢谢,只是用 她的眼睛看着你,看进你骨子里。我常为想占有她一次的欲望,恶心着自已。她 每次看我一闪而过的眼神,都会报以一连串大笑,我知道,她不是在笑我,她是 在笑自已看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只有两种动物,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 男人,能教我打碟吗?她问。 好呀!什么时候。我回答。 明天下午。你早来这,我会等着你。她转身跳进台下疯颠的人群中,和他们 一起做着相同的动作,跟着我的音乐放纵着自已,就象是一群木偶。打灯光的jak 是个道友,常蹲在dj台的一角吸他的白粉,然后他也就象只大木偶在台上一样的 晃,昏暗,错觉,和失去自我。灯光迷乱而诡异。我的音乐混沌着他们的心灵和 肉体。 生活的不确定也曾使我大量磕药,那是在我为了生存,从一个地方到另一地 方的时候。当我每次面对陌生人的脸时,我孤独,害怕自已还活着。只到我崩溃。 那一天,陪伴我的那个女孩吃了过量的摇头丸,那是我给她的,她死了,从 楼上跳下来,因为我对她说,我要再次离开,却不能再陪她疯狂时,她伤心的看 着我,对我说,你给我那感觉,现在我离不开时,你却要就这么走开,我恨你和 你的一切,她把我的相片烧成灰、和着我留给她的海洛英一起注射进身体。 在她最后给我的信里说,她已不能回到从前那平静而枯燥的生活,所以她决 定用时间的凝固来得到永远。 当她躺在那,血和肉铺满一地,我没有扑过去的勇气,因为我和它有相同的 死亡气息。也许当我靠近时,我会和她一样,血肉模糊的躺在那。我想是她先代 替我死去了,我想对她说,我很后悔。可是她不会听得到了。不过,梦中的她对 我说,一直在等着我与她做伴,因为我和她同样孤独着。 所以,我渴望着死去。 睡梦中我又一次梦见了她,她迷糊的身影很象蓝波,她们都喜欢低着头走路, 不和任何人打招呼。 醒了后,我记起和蓝波的约定,看着自已胳膊上的针眼,决心如果发生和那 女孩一样的事,我会选择先死去。 一个早就想结束的人,他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 我在dj台上随便打磨着胶木盘。那音乐古怪地从音响中传出来,空洞的声音 在disco 大庭中回响。我低着头,体会着那节奏。我要学这个。有个女孩在我身 边说话。那声音是不同于我的、异类的声音。它太清纯,纯净的就象空白的录音 带。 我从没看见过蓝波这样打扮过,就象一个世事不懂的中学生,穿着白球鞋, 扎着马尾巴手背着站在我旁边笑着,还从没看到过她圆圆的脸这么无痛的笑过。 就象一朵枝子花开。 你来了,我对她说:磨碟太难了,你先听我的音乐,找找乐感,找找鼓点她 用她的心去听我的音乐,我的音乐使她很放松。我看着她闭着眼睛的样子。 她变得让我不敢相信,她站在那,就象一束阳光,也许这才是真真的她。 她和我说她的同学,原来她还在上学。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因为我从不对别人说我的从前,也害怕别 人说他的过去,它们只会让我更害怕活着。我打断她,让她仔细听音乐,她揪起 嘴,一脸的不满。她背对我,只是随节奏左右晃动着。 开场时。她静静地坐在墙角,一动也不动。只是黑暗中看到那有香烟的火光 在闪。那火一直亮着,只至我又一次结束那轰隆和颓废的音乐。 我从地上拉起她,她已经睡着了,我拍打着她的脸,她迷惘地看着我,然后 对我说,她梦到有一只大鸟飞过来、叨起她飞在半空,她正在恐惧会在空中它把 她抛下来时,我就来叫醒她了。 她说要好好感谢我。 她微笑着,第一次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就象一只可爱的小花狗,湿湿的一 个潮吻。 我和她一起去吃夜宵。 一路上,我们聊的很开心,一起去踢一个易拉罐子,整条街都能听见那破东 西滚在地上的声音。最后,走了好远的路、我才找到一个让她还满意的地方。 她吃得很少,我却真的饿了,吃了许多。 回去的时候,她对我说,玩的太晚了,回不了她在学校外面租的房子,老房 东从不在深夜开门,她那么老了,却是那么惧怕死亡。 于是,我只好带她回家。 那一夜,我第一次拥抱着一个女孩没有去想占有。可是我生理上的变化没能 躲得过她的眼睛,看我很难过的样子。她又一次在我面前大笑着。然后把自已沉 沉地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我整晚没有睡着,不停的抽烟,只到从苦涩的烟中再已找不出一点可以使我 麻痹的东西。 我压抑着自已想在胳膊上注射点什么的欲望,手发着抖,抖得不能把烟放进 嘴里,我很快地吸完我所有的烟,然后它把头晕和恶心留给我,我躺下来紧紧地 抱着她,抱她那瘦弱的双肩。 她的身躯带着伤痕,深夜中,她不时地抽戳着。象是人在临死时一样。她那 似乎永远捂不热的躯体冰冻着我。 凌晨,我站在阳台的栏杆处,看楼下瓷板的花纹,路灯下,它们很小也很模 糊。但我似乎看见有暗红色的图案呈现在我面前。 晨雾中,我脚踩着栏杆的一处,头微微向前倾斜着趴在那,我想我这样子一 定很美,可是却没人看到过,也许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就象是森林中,小动物轻轻跳过獾木丛的声音。 我走回那昏暗的房间,看着坐在床边的波,她用手梳着自已的发,嘴角挂着 微笑, 帅哥,你还真老实,我从没这么贪睡过,你就象是一片安眠灵。不,是两片。 她开始笑,那声音感染着我。 我也笑,陪她一起放松。我对她说:波,看着你,我想了很多。 她还是笑,我想她不能够懂得我,但我真得很想对她说点什么。 波,我 沉默还是沉默 她突然对我说:也许我能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因为好多男人都这么对我说 过。她站起来,踩着我的大拖鞋穿上她的衣服。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她,她是那么可爱和可怜。 波,想吃什么,我问她。我微笑着。 她歪着脑袋思考着,然后对我说:不,我们一起饿着吧。于是我和她一起 听对方肚子的响声,一声接着一声,我们一起笑起来 我和她分开后,她好久没有再来找我。我曾想,这样对她也许更好。 我的音乐越来越孤独,每次当那沉溺的,既将溃烂的声音回响在大厅时, 有很多人陪我,他们低着头拼命地摇着,想把自已的灵魂甩出去。灯光一次 又一次熄灭。 那以后,我带回家几个女孩,每次都在清醒时,把她们踢下床,让她们抱 着衣服站在我门外,她们流着冰冷的眼泪。然后我会把门很响的摔上。再然 后我就用皮条勒紧自已胳膊,在那满是针眼的地方把那液体推进去,那鼓涨的感 觉让我很舒服,只到我放开那皮条。 我一次比一次注射的更多 我打开门,看见波靠在我门上,她象具尸体一样滚倒在我面前,我去找她的 脉搏,她突然伸出双手,抱着我的头,她的眼睛后面有很深的痛,她又吻了我, 第二次敲击我麻木的心。 她对我说,她想死。她说她每天在躲藏在台下听我的音乐,去找我的鼓 点,然后她体会到那死亡的气息,那使她发狂,她说听得到我的心跳越来越 慢了 。 她说,想和我一起死去我对她笑,那笑容看上去很灿烂。 她还那么年青就感觉得出那么深的灭亡的气息。可我不希望她那样 我开始编故事给她听,那不是我的生活。她一直笑着,笑的累到在我旁 边,然后真的象只猫一样打着呼睡着了。 我开始变得更加难受,满脑子都是想要那根皮条绷紧我,想要那液体注射进 身体的鼓涨感可我不能把自已发狂的一面呈现在她的面前。 我把整包香烟塞进嘴里,咀嚼着,那苦涩,那麻木,停滞在我嘴中,直到那 团黄色污浊不堪的东西滑进我咽喉,它喀哒喀哒响着掉进我胃里。 听说生吞烟会让人胃痛。我等待着痛,渴望着 她象猫一样打着呼她用手抓着我的手指钩着它拉我到她旁边她的脸平静而怅 然看着她,我真得开始痛起来全身发着抖,可我努力不让她钩着的 那个手指发出一丝颤动。 我对她轻声说,猫猫,我很痛。她睡梦中象猫一样伸展开四肢。 我知道她不会听见。她睡得那么甜美,那微红的圆脸很可爱,我看着她差一 点就能忘记了去痛。 有人曾对我说,当一个女孩能听懂你的心时,那她就会成为你的影子。可我 却不想蓝波成为我的影子。因为我的前途是黑暗的。 蓝波翻转过身子,她把一只胳膊搭在枕头上,那白白的手臂被我暗黑的枕套 映得很诡异,我发现白色中有只妖魔在对我笑,那鬼脸狰狞着。 我用手触碰它,它凝视着我,对我龇着牙。我用手使劲搓蓝波的皮肤,想要 抹去它。它挣扎着又钻进的更深。波叫着痛醒了,她呻吟着坐起来。 然后她虔诚地看着自已手臂上的鬼脸对我说,在来我这前,有个臂上纹着天 神的人给自已纹身,那人让她选择图案,她选了好久,只到看到这个鬼脸在对自 已笑。 我全身开始发抖,痛一点一点使我失去理智,我跌跌撞撞地跑到阳台那。开 始大口大口的呕吐。我闭着眼睛,那抽搐一下一下传满全身,眼睛前面感觉有无 数个龇牙的鬼脸在对我笑,它们吞噬着我的灵魄。 波也跑过来,很惊讶,她无法相信一个纹身对我有这么可怕,她用手拧着自 已手臂上的图案,失神的看着我。那青面龇牙的脸被她的手扭曲着,它的牙似乎 正刺进她的手指。 我从没这么后悔过,就是从前的她那么悲愤的死在我面前也没有。 我对波说,我的心脏上面也雕刻着一个鬼脸。它每天在我深睡时开始变化成 形,然后就一点一点咬嚼。 波为了让我心情平静,和我一起去了海洋公园。那里很潮湿。也很冷。 那以后,我很用心的教她打碟,她也很用心学,但我再没有让她走进我的那 扇门。 每天重复的音乐使老板很生气,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他想要结束我的音乐。 我等待着波。 波的第一次音乐很成功,我疲倦地站在她旁边。当有人从台下想要跳进DJ台 时,我用拳头在他的脸上打了过去,他的脸象只被人踩过的溜莲一样倒在台下。 为这,我让人在脸上割了一刀。当血流出来时,我用点燃的香烟头按在上面, 皮肤吱吱得响着,但血却再也流不出来了。 我不再出去了,独自一人在我的房间里,挂着黑黑的布窗帘。波一次一次敲 打那门,我都粗暴的让她走开,我能听的到她哭泣着的声音。 我开始每天去听我从前做DJ时的录制的碟片。那音乐从生一直走向死亡。 只到听完最后一片,我觉得应该是结束的时候了,我去找了波,我知道她一 定在音乐的旁边。 她看着我,我却没有看她,只是走到她的旁边,从她手中接过耳麦。台下还 是有那么多颓废的男人和女人。 我对波说,波,我一直想对你倾诉,也许我可以用我的音乐来表达。 我的音乐漂浮着,诡异,冷漠,袒露着一个死者眼睛中的一切。 DJ台下,每个人都疯狂着,幽暗而病态的灯光照着他们铁青的脸,他们做着 相同的动作。 音乐中,有女人开始哭泣,有男人挣扎着嚎叫。他们和我一起抽搐,和我一 起品味那凝重的死亡气息。 音乐中,我只是个让线牵涉着木偶。那线一根根绷紧我,缠绕着所有人的脖 子,让人窒息。 我用刚才现场录制下的音乐,制作了我最后一张音乐碟片。 波很激动,眼睛中全是泪水。但我知道我必需离开了。我本想把我所有的所 有留给她,可是我怕她真得会成为我的影子。那是我不想看到的。 我站在阳台的栏杆处,远处有很美的阳光照着我,很暖和。我低着头看楼下 瓷板的花纹,它们在太阳的照耀下,色彩万千,很漂亮。 只是很乱,根本看不出任何一种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