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韦玉洁敲开了高春杏家的门,开门的却是沈景材。也正是巧中巧,这是沈景 材难得不出去、家中又难得没客人的一天。高春杏不在,说是去了娘家。韦玉洁 很有些失望,她想当即走了的,可又感觉到全身无力,她急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休 息。在沈景材殷勤的招呼下,她迷迷登登地进了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浑身骨 头散架似地疼。 沈景材为她拿了几罐饮料,放在茶几上,然后,山不显水不露地挨在韦玉洁 的近旁落了座。开门时,他就注意到她的神色异样,似乎还脸带泪痕。他知道这 女孩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且一定是那方面的事。 沈景材看着她的脸,关切地问:" 怎么啦,玉洁?出了什么事了?" 沈景材 似乎记得,自己还是头一次叫她的名字,而且是不带姓的。不过,他并没觉出有 什么别扭。 韦玉洁抬眼看了看他,立即又低下了头。她没吭声。她只想哭。 沈景材叹了口气,又说:" 什么事嘛,说出来,我……大哥我给你作主!" 说着,沈景材伸手在韦玉洁的肩头搭了一下。见韦玉洁没有反应,他又把手放了 下去,但这次没有挪开,还轻轻朝前扳了扳。 韦玉洁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感动,有一股热流从胸腔内直往头上 涌。她觉得自己太需要一个依傍了。在沈景材再一次的轻扳中,她顺势倒了过去。 沈景材没有料到韦玉洁会这么轻易地向他倾倒过来,竟不由得吓了一跳。他 早已对韦玉洁动过念头,只是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他倒不是怕高春杏,只隐隐觉 得韦玉洁这女孩不好对付,他担心自己打不来狐狸反惹一身骚。 可现在,韦玉洁几乎已在自己怀里了,他还犹豫什么? 沈景材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一些,然后,伸出了另一只手搂 了过去。他轻轻地抚摸着韦玉洁的背脊,又慢慢地向上移动,摸定了她滑腻柔软 的颈项。韦玉洁没有丝毫退宿抵抗,沈景材只感觉到她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动。 他偷偷地笑了笑,大胆地把韦玉洁的身体整个儿地揽进怀里,那只手则长驱直入, 从领口进了韦玉洁的胸脯,握住了一只丰满柔软的乳房…… 韦玉洁走的时候,高春杏还没有回家。韦玉洁不敢久留,她知道自己不可能 在这一天若无其事地面对高春杏。不过,与沈景材吻别之际,她觉得自己已然是 一身轻松。她很高兴地发觉,那个英俊大夫在她的心里仿佛不存在了。走在大街 上,她冷笑着骂了一句:" 刘亦畅,什么东西!哼,见鬼去吧你!" 从此以后, 韦玉洁去沈家去得更勤了。谁也不曾起过疑心,她与高春杏是那么要好的" 铁姐 们".韦玉洁也是时不时有愧疚和悔意的。她知道这样下去不好,她几次想下决心 快刀斩乱麻,可她又觉得自己根本是着了魔中了邪。 韦玉洁侧过脸去看了一眼高春杏,她想说句什么,可实在是难以开口。高春 杏笑了笑,伸手为韦玉洁抿了抿有些零乱的头发,轻声说:" 是不是又跟哪一个 闹别扭了?" 韦玉洁呆呆地看着高春杏,好一会儿才说:" 春杏姐,如果我做… …" " 做什么呢?" 高春杏笑着说," 做新娘?" 韦玉洁低下了头,忍不住流出 泪来。 高春杏并没有多少惊讶,她是见惯了的。她只是伸展右臂把韦玉洁拢到了自 己身边:" 别哭了,玉洁,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桥的。" 韦玉洁倏地扬起脸来, 睁着泪眼对高春杏说:" 春杏姐,不管出什么事,你都不会想不开的是不是?" 高春杏觉出了事有蹊跷:" 啊!你说什么?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 春杏 姐,我……我……你要……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激动……好不好?" 韦玉洁几 乎是哀求了。 "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唉,急死人啦!" " 是……是……是小钰出 了点事……" 韦玉洁斟词酌句着," 你不要着急……她让汽车……碰……碰了一 下……在我们医院里……" " 啊!你怎么不早说!" 高春杏惊叫道," 严不严重? ——快,快!司机,请你开快一点,快!——小钰啊……" 两个人冲冲跌跌地跑 进医院,直接向急救室奔去。可是,急救室里已经没有人了。一位医生远远地见 到她们,连忙走过来,在韦玉洁耳边悄悄地说:" 已经去太平间了。" 高春杏无 疑是明白了,只听她凄惨欲绝地叫了一声:" 小钰!" 颓然昏倒在地。 高春杏醒过来时,已是晚上9点多了。病房里,只有韦玉洁陪着。见她苏醒 过来,韦玉洁连忙俯下身子轻轻地说:" 谢天谢地,你总算……" 高春杏愣愣地 瞪着韦玉洁,突然,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嘴里嚷着:" 小钰,小钰,小钰在哪 里?" 直往外面跑去。 韦玉洁知道拦不住的,事实上她也不想拦,就赶紧跑过去搀住。一边走,一 边对闻声过来的护士说:" 我陪她到……那边看看,你跟何医师说一声。" 走到 太平间门口,正巧沈景材迎面过来。高春杏见到丈夫,快步过去喊道:" 景材, 小钰她怎么会……" " 都是你,还问!" 沈景材红着眼睛说," 星期天也不在家 看着女儿……" " 什么?我?我是去考试的呀,你不是不知道。怎么是……" 高 春杏怔住了,下意识地辩解。 忽而,她又平地一蹦,发狂似地哭喊:" 啊,是我,是我害了小钰,是我啊, 小钰,妈妈对不起你……" 高春杏又昏厥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高春杏抬去抢救。 等在急救室外面,韦玉洁凑空走到沈景材旁边,悄声埋怨说:" 你太过分了, 愧不愧啊!" " 我……" 沈景材底气不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唉,我怎 么知道……都怪我,都怨我!" 韦玉洁心里禁不住一阵寒战,她喃喃自语地说: " 不,都是我,是我对不起春杏姐,是我害了小钰……" 沈景材不止一次地对韦 玉洁说过,他要跟高春杏离婚,和她结婚。说实在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与沈景材苟合在一起,完全是因为空虚,在理智上,她并不想 破坏什么。当然,在她心目中,她的" 沈大哥" 还是很让她在乎的。一方面,有 一种负罪感正日益增强着;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自己是越来越不能离开沈景材了。 以前,她总认为沈景材很难看,不用说他的那条瘸腿,光看着那个红红的大 鼻子,也叫人恶心。可是,一定是" 情人眼里出西施" 吧,这一向,她总觉得沈 景材其实是很英俊的。有时候,她甚至还会吃高春杏的醋……可现在,眼前这个 男人一下子又变得那样的可怕可憎可怖。 韦玉洁下意识地走了开去,她应该让自己与他保持距离了。 沈景材却站起身来走近韦玉洁,用耳语式的口吻说:" 你不要怕,我不会叫 她伤害你的。" " 不,是我……是我们伤害了她," 韦玉洁又避开了,直视着沈 景材说," 你要知道,是我们对不起春杏姐。你是人的话,就好好待她,不然, 我……我不会饶你!" 说完,她快步跑进了医生办公室。她实在不想再同他纠缠 不清地扯下去。 高春杏并无大碍。她再一次苏醒过来时,还是又哭又闹的,医生只好给她注 射镇静剂,她很快安静了下来。 翌晨醒来,高春杏头一眼见到的是她白发苍苍的母亲。看着母亲通红的双眼, 她的心都碎了。她默默地流着泪,颤抖着嘴唇想叫一声" 妈" ,可是发不出声音 来。她紧紧地攥住母亲的手,仰起身子扑过去,母女俩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半晌,还是高春杏先止住了哭,柔声安慰着母亲。这时的她,仿佛已换了一 种角色,她不能再放纵自己的情绪了,为了年迈的母亲。 韦玉洁一夜没有回过自己的家,她实在是放不下心。看着母女俩,她又一次 流出了眼泪,同时,她偷偷地舒了一口气。 高春杏终于见着了爱女的遗体。在太平间,在殡仪馆,自有几番凄惨悲切的 场面,令每一个在场的人大恸——不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