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后,他把这个3723元作为自己这十五年来的" 贪污" 数额写进了" 交 待书" 中。当然,他是不会忘记把自己" 上纲上线" 地臭骂一通的。 材料缴上去后,事情却没有完。那个人先是" 表扬" 了他几句,但很快又沉 下脸来,说他对运动有抵触情绪。那个人又说:" 你怎么会天天拿肉呢?难道没 有拿过别的东西?而且,这么些年,据我们掌握的材料,数额上也不够。你不要 存有幻想心理,只有彻底交待,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沈兴隆没办法,只得给自 己层层加码,几经反复,结果以贪污10083元的金额给自己定了" 案".沈兴 隆并没有得到什么" 宽大处理".他如数作了退赔,最后仍以" 贪污分子" 的罪名 被开除了。 有人说,这场祸祟是万莉莉的嘴巴惹出来的。这女人特虚荣,唯恐被别人看 轻,喜欢吹嘘。比方明明是自己从菜场买来的猪肉,她就爱说是饭店里拿来的。 沈兴隆关起来后,确实有人去盘问过她,她吓傻了,万般无奈,只好违心说了一 句" 有时候……".沈兴隆出来后,没有对万莉莉说过一句责怪埋怨的话。可是, 她自己却受不了了。这一天,沈兴隆去开" 宽严大会" ,她坐立不安地等在家里, 想起了沈兴隆可能会被开除的谣传,又悔又怕,便偷偷将一瓶敌敌畏吞进了肚子 …… 街坊邻居都以为沈家是永无出头之日了,没想到十来年以后,沈兴隆的贪污 案平了反。快50岁的人了,他又被饭店请去当了厨师,而且颇受重视,因为他 毕竟烧得一手好菜。最让人眼热的是他一下子领到那几万元钱——退赔的" 贪污 " 款及其利息、还有补发的十来年工资。 就在沈兴隆" 隔离审查" 的那几天,儿子沈景材贪玩从树上摔下来,跌断了 小腿骨和踝关节。由于治疗不及时,使他落下了残疾,走起路来左脚有点跛。因 为这点残疾,沈景材的工作一直到父亲落实政策之后,才由一位很有影响力的领 导出面,安排到春风饭店,跟着其父学艺。 沈家父子一下子抖了起来,人们免不了会刮目相看。有人开始热心地为瘸腿 的沈景材介绍女朋友,无奈他一个也看不上眼。他心里早已有了意中人,前几年, 他不敢心存奢望,现在处境变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对她——他的那位干妹妹高春 杏开口了。 刘苦妹不是那种势利小人,否则,这么多年,她也不会把落泊中的沈景材当 作自己的亲骨肉看待了。在她眼里,沈家还跟以前一样。可她怕女儿不同意,她 不能不尊重女儿的意愿。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没费什么周折,高春杏答应了。 婚后开头几年,小夫妻似乎十分恩爱的,日子过得还算甜蜜。可是,随着社 会大环境的变化,更由于家庭经济的日益富足,两个人的距离反而越来越明、越 来越大了。 沈钰死后,沈景材没有在家里过过一个夜。偶尔回家一次,见了高春杏,他 也总是作出不理不睬的样子。高春杏忍不住要问他几句,他便翻翻白眼:" 别问 我!" 至于韦玉洁,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就没有再上过沈家的门。沈景材当然是 不会安稳的,他去找过几次,都让她避开了。有一天,他好歹在路上等着了韦玉 洁,可她当时正挽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亲亲热热地走着。他没有敢过去吃眼 前亏,眼睁睁看着韦玉洁像陌路人一样扬长而去。 沈景材没有想到,这正是韦玉洁为摆脱他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不过,沈景 材有的是漂亮女人,因为他有的是钱。 高春杏不是没有考虑与沈景材分道扬镳的问题,凭心说,她和姓沈的之间一 向缺乏共同语言。只是,这些天里,她满脑子全都是女儿的影子,哪还有闲心思 念及其他。每日里,她只是机械地上班下班睡觉吃饭,她觉得自己跟行尸走肉只 差了一口气。 这天,从医院里下班回来,高春杏走进女儿的房间,在床上愣愣地坐上一会 儿,感觉特别疲劳,就顺势躺了下去。十几分钟后,她起来了,掸床单时,无意 之中发现枕头上有几根长头发。她先是一愣,但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明 摆着的,她是短发,而这几根头发,少说也有半公尺长。不过,她赖得多想,更 不愿说什么。 三天后,高春杏居然看见床单上有几块血迹污斑,她感到了一阵恶心。她还 是没有张扬,只忍着满心的厌恶把那条床单扔进了垃圾筒。 高春杏是个极聪明的人,她当然想得到,这些都是沈景材的诡计,他想以此 迫使自己大吵大闹;否则,他干吗故意留下这些痕迹在这张床上,他完全可以在 隔壁…… 高春杏能如此沉得住气,是大大出于沈景材意料的。他似乎没咒念了。 自从见到那些污秽的东西后,高春杏一直是在客厅的沙发上过夜的,没再到 那张床上去睡过一次,自然更没进原先属于夫妻两人的那个房间。 又是一天,高春杏准时下班回家。她正在用钥匙开门,听见从楼梯上下来了 一个人。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不由得脱口说道:" 之伟……何医生,是你啊! " " 啊?" 何之伟显然有些意外," 你住在这里?哦,我找一个人,他不在。" 高春杏已打开了门,便随口说:" 进来坐一会儿。" 何之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 顺从地走了进去。 何之伟同高春杏在工作上虽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因为他们都是医院的工会 委员,平时就有了不少的接触。几年下来,他们一直配合得很好,渐渐的,又发 现彼此有着不少的共同爱好,就更谈得来了。那桩祸事发生之后,何之伟常常找 机会劝慰她。只是,这几天听说夫妻俩在闹离婚,不知为什么,何之伟反倒不敢 再像以前那样与她多交往了。他是一个正人君子,瓜田李下之嫌不能不避。高春 杏却没想那么多,或者是她压根儿不曾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正常交往有什么不对。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高春杏连忙起身过去, 拉开门一看,是沈景材。她赶紧扭头,返身回到客厅里。奇怪,何之伟怎么没了 踪影?她有些疑惑,随即又暗暗叫起苦来:" 这书呆子,何必不做贼也心虚—— 此地无银三百两!" 果不其然,沈景材像是目的十分明确地走向卫生间,高春杏 连忙紧随其后,可是那里面没有人。沈景材当然不会罢休了,一个房间一个房间 地查看,还是没有。他有点失望,高春杏更多的却是惊讶——这书呆子钻哪里去 了?难道他会循形不成? 然而,何之伟最后还是在阳台上被揪了出来。 沈景材怪叫道:" 好哇,一对奸夫淫妇!这下你们怎么说,臭婊子!" " 你 ……沈先生,你误会了。我……我们没有……" 何之伟结结巴巴地辩解说。 " 没有?没有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沈景材狞笑着。 "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怕你误会,结果……" 高春杏打断了何之伟的解 释,直视着沈景材说:" 你不用煞费苦心地逼我,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就是要 我离婚吗?我随便!" 说到这里,她又转过脸去对何之伟说:" 对不起!没你的 事,你不用紧张的。你,可以走了。" 何之伟显然不太放心,看看高春杏,又看 看沈景材,犹豫着。 高春杏有点不耐烦了,提高声音大喊:" 走呀!" 沈景材没有阻拦何之伟, 毕竟他也是心虚的。 高春杏不知道,甚至韦玉洁也不知道,沈景材早有了一个" 二奶".沈景材的 " 二奶" 叫贾织女。去年的这个时候,由于" 生意需要" ,沈景材在店门口贴出 了一份招聘广告,他想弄几个漂亮风骚的小姐为他的明月楼" 增色".当时,贾织 女不过是一个刚从外乡过来的打工女孩,见了人怯生生羞答答的。但不知为什么, 沈景材头一眼看见她,尤其是看见她那双躲躲闪闪的清眸,就控制不住地两眼发 直。他没有让贾织女去端盘子,说自己早该有一个秘书了,贾织女正合适。 贾织女一进经理" 办公室" ,沈景材就一反常态反主为仆,又是倒茶又是拿 饮料的,随后,开了空调,还一个劲地问她冷不冷热不热这样好不好。末了,他 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 以后需要什么,尽管对我说,我愿为你效劳,小姐。" 别看贾织女外表一副稚嫩相,其实内中的主意才鬼着呢。面对着沈景材的殷勤, 她显出了一种惶恐的神色,好像连" 谢谢" 都不会说了。她手足无措地坐在沈景 材的对面,一直低着头。 " 老板," 终于,贾织女轻轻地问," 老板,我……你要我干什么活呢?" 沈景材正贪婪地看着她的脖颈,心里在想,乡下妞生得像她这么白嫩,也真是少 见。冷不丁的被她一问,他没能立即反应过来,木木地看着她说:" 你说什么? " 贾织女噗嗤一笑,作出忸怩的样子,目光乜斜着说:" 人家在问你,往后叫我 干什么活呢。" " 哦," 沈景材晃了晃头,伸手捋捋油光水滑的头发说," 也没 什么活儿可干,无非是接接电话、帮我陪陪客人……要是你愿意,有空就替我收 拾一下屋子——你会拖地板吗?" 贾织女点点头,她有些疑惑:" 我……你是要 我当保姆?" " 不不,怎么可以让你当保姆," 沈景材连忙解释说," 你是,呃, 是……我让你做我的经理助理,对,经理助理!" " 我?" 贾织女指着自己的鼻 子问," 经理……助理?" " 对,我马上去给你去印名片。你说,好不好?" 贾 织女兴奋得面颊飞红,不过,她还是很镇静的,小心地问:" 那,我的工资会… …" " 工资没问题,没问题的,你放心,只要你……这里我说了算,你知道的。 " 沈景材果真很快为贾织女印来了名片。她一张一张翻弄、把玩着的神情,让沈 景材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一步一拐地走到她的背后,轻轻地问:" 怎么样,开 心吗?" 贾织女回头看了一眼,妩媚地笑笑:" 谢谢老板。" 当天傍晚,贾织女 便到沈景材酒店楼上的那个家里去收拾屋子了。其实并没什么活,屋子够清洁了, 她只把沙发巾之类拾掇了一下。 沈景材站在一旁看着,见差不多了,他说:" 好,休息一会儿。你看我的家 怎么样?够派不够派?" 刚进来时,贾织女就被屋子里豪华的摆设与装潢吸引住 了,只是她不敢将羡慕之色流露出来。她坐了下来,这才左顾右盼四下察看。沈 景材见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台大屏幕彩电上,笑着问她:" 要不要看电视——我 有很好看的碟片?" 贾织女没作声,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