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你等等。" 沈景材走到电视机跟前摆弄了几下,然后走到沙发边上,挨着 贾织女坐下。 屏幕里的故事在演绎,贾织女看得很认真。沈景材的心思却没在电视上,这 是一部什么样的片子,他早已烂热于心,他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身边的女孩。慢 慢的,屏幕上出现了贾织女头一回见过的场面,这种令她面热心跳的情节,是她 曾经听说起过、想看又不敢看的。看着看着,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身子绷直 着,一动也不动。沈景材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放胆地将手搁到了贾织女的大 腿上,明显感觉到她扭了一下,但没有太拒绝,他像是得到了一种鼓励,那只手 轻轻地抚摸移动,渐渐地向上移去。 沈景材一直观察着贾织女的神色。开始,只见她是两眼发直,表情呆滞,继 而,她把眼睛闭上了,仿佛已进入一种痴迷状态。于是,沈景材把那只手从她的 内衣里头抽了出来,猛然抱住她,压在了沙发上…… 开初几天,贾织女还是十分注意自己" 形象" 的,在公开场合,尽量同她的 这位老板保持一定距离。但没过多久,听了一位小姐妹的忠告,她马上改变了策 略,不再在人前掩饰什么,有时,她甚至会故意对沈景材作出亲昵的动作给人看。 依沈景材的心思,这样里一个外一个的也不错,只要有可能,他还想再养几 个,多多益善。偏偏贾织女不肯做那种名不正言不顺的" 二奶" ,更有甚者,贾 织女突然声称自己已身怀六甲,立逼着沈景材与结发妻子离婚。否则,她说了, 她就去告他。 说实在的,沈景材并不怕贾织女威胁,如果她仅仅是威胁的话。贾织女用的 是软硬兼施的策略,也不知道这外来妹从哪学来的那套" 媚功" ,直把个沈景材 玩得团团乱转。 刚才,沈景材正是想回一趟家,找机会寻衅滋事的。在路口,他远远地看见 何之伟朝楼上走去,不免疑窦顿生。正当他准备跟上去看个究竟之际,高春杏居 然也款款地走了过来。沈景材赶紧躲到一棵大树背后,心中一阵窃喜。他断定他 们" 有事" 了。 沈景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急匆匆地朝楼上走去。他 要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可是,要开门时,他发现自己忘了带钥匙。 一见到高春杏的一脸正气,沈景材就有些后悔了。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 他对高春杏的为人是非常清楚的。但他已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否则,又 怎么向另外的那一位交待?他有些意外,那个书呆子居然真的让他当场揪了出来。 当然,他心里明白,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但也足可以使他振振有词了。不过, 他觉得自己还是适可而止为妙。 等何之伟离去之后,高春杏沉着脸说:" 你也可以走了,不就是离婚吗,我 不会赖着你的,你放心。这几天我没有心思,小钰刚……" 说到这里,她止不住 抹起泪来。 沈景材听她又提起女儿的事,慌忙说:" 好好好,过几天我听你回话。" 半路上杀出了一个程咬金。高春杏的嫂子听说了沈景材要与妻子离婚的消息, 迅速作出了激烈的反应。 高春槐比妹妹大七岁,老实巴交得有些窝囊。妻子杨金花却是个十分了得的 厉害角色,得理不饶人,不得理同样也不饶人。杨金花听人说高春杏居然没提要 求就答应离婚,头一个就急了。在她眼里,沈景材这小子并不怎么样,离了也没 什么。可沈家有的是钱,不趁这时敲他几下,太便宜他了。 杨金花拉着丈夫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明月楼大酒店。迎宾小姐见了他们,微笑 着一弯腰:" 欢迎光临!" 杨金花一伸手,推得那小姐险些跌倒。杨金花并不理 会,直起脖子高声大吼:" 沈景材!沈景材你小子出来!" 高春槐连忙扯住妻子, 小声说:" 别这么喊,难听的。找他就找他好了。" " 怕什么?我就是要让大家 都知道,叫他难看难看!" 杨金花一拧头,满脸的得意," 沈景材,你出来!你 小子想换新鲜,还没问过老娘我呢……" 这时,一个领班模样的男子急匆匆地跑 过来,诌笑着说:" 两位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我们经理有请两位,请这边走。 " 沈景材没想到杨金花会来这么一手。他一向是对这泼辣货敬而远之的。他知道 高春杏同嫂子也说不到一块去,因此,他相信决不可能是高春杏的指使。他明白 杨金花的目的,无非是想讹点钱罢了。想到这里,他隐隐一笑,听见门口传来脚 步声,连忙走过去拉开门。 " 啊呀,嫂子、大哥,我正想抽空去看你们呢。" 沈景材满脸堆笑,又是让 座又是拿饮料的,忙得煞是热闹。 " 姓沈的,别来这一套!" 杨金花不卖他的帐,"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以 为我们好欺侮?告诉你,你想离婚,门都没有。" "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沈 景材还是赔着笑。他知道,同这个女人弄拧了,会永远纠缠不清的。 " 好说个屁!你个白眼狼没有良心,你们沈家,特别是你这瘸拐儿,要是没 有我们高家我们春杏帮衬,老早!现在你倒好,阔了,有几张钞票了,翻脸不认 人了。你想随随便便地同春杏离婚,去寻那些小妖精?哼,我看你。春杏心软, 你不要把客气当福气,老娘我没有那么好说话!" " 看嫂子你说到哪里去了。天 地良心,咱这一家子,我最服的就是嫂子你,最听的也是嫂子你。我的脾气你还 不知道啊?我也有我的难处啊。你不知道,春杏有多长时间没理我了,跟别的男 人却……那天在家里,还让我撞了个正着。这种话我跟谁讲呀,也就是和嫂子你 说说……" 杨金花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 丈夫,口气很硬地说:" 不可能!你想哄我?咱春杏是怎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小人之心……" " 度君子之腹!" 高春槐瓮声瓮气地帮妻 子接上。 " 对……度君子之腹,谁也不会相信的。" 杨金花说," 你想想看,当初要 不是咱妈看你可怜,作主把春杏嫁给你,什么样的好男人没有?春杏跟了你这种 人,真是亏大了。你必须赔……赔……" 说了半天,总算切入正题了。沈景材有 点高兴,只要可以用钱解决就好办。他马上接口说:" 那当然,那当然。我心里 有数,不会亏待她的,怎么说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嘛。哦,还有嫂子你,我也要 谢谢你这么些年来的……嘿,说起来,这件事,还要有劳嫂子、大哥的……的开 导……" " 哼,那就看你识相了。" 杨金花笑意暧昧地说," 只要……" " 对了, 嫂子,亮亮不是要读' 自费' 吗?我这里早就准备了点钞票,总是忙,本来要叫 春杏送过去的,可你看这两天……" 沈景材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两叠钱, 走过去放在杨金花的手里," 往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虽然……可你们还是我 的嫂子、大哥。" " 哎,这个我不要," 杨金花站起身,作态地推让着," 我们 来是说那个理,可不是为了……" " 我知道的,嫂子,这钞票跟那件事没有关系, 真的是我早预备下了的,不信你问春杏去。往后还少不了要请嫂子帮忙,到时候 再另外谢你。" 送走了那一对宝贝,沈景材双目紧闭仰在老板椅上,半天没有动 弹一下。他从来就没担心过高春杏会在离婚问题上同他闹个没完,他知道岳母也 不会。他怕的正是这个杨金花,现在看来,她这方面已经彻底摆平了。可他仍然 开心不起来。这一段时间,高春杏一直十分平静,不吵不闹,连一句重话也没有, 使得他心之深处的那份歉疚不安越发的加重了。他宁愿高春杏像泼妇那样来一场 暴风骤雨,正因为如此,他才几次三番有意撩拨她、刺激她。可是,高春杏只一 味的不愠不火、不卑不亢。 凭良心说,沈景材是挑不出妻子什么不好的。他们两个,由于年龄相差太大, 不能算是青梅竹马,但多年来,高家大小,一向都把他当作亲骨肉看待。尤其是 " 文革" 期间以及" 一打三反" 运动中,沈景材的父母干脆把他托付给了那个起 先是" 姑姑" ,继后认了" 干妈" 刘苦妹。那些日子里,有自己孩子吃的,刘苦 妹决不会让沈景材饿着,有时甚至还背着儿女给他吃小灶。当时,幼小的沈景材 常常想,长大以后,等自己能赚钱了,他一定要比高春槐更孝敬干妈。沈景材8 岁那年,高春杏出世了,他也是像亲哥哥一样喜欢,一天到晚跟高春槐他们争着 抱她逗她玩。那时候,刘苦妹开他玩笑:" 把妹妹抱大了,给你做老婆好不好? " 他总是说:" 好啊,干妈。" 后来,高春杏真的就嫁给了他。刚结婚的那些日 子,他乐得是整天晕晕乎乎的不可自持。他下决心要好好待她,无数次对高春杏 发誓,要是自己有一天委屈了她,就让五雷劈了他。只是,高春杏并不因他的信 誓旦旦而感动,最多,她也仅仅是抿嘴一笑,轻描淡写地说:" 好啦,不要肉麻 了。" 对高春杏的长相,沈景材同样也说不出半个" 不" 字。高春杏天生是个美 人坯子,杏目柳眉,鼻梁不高而挺直,嘴巴不小也不大,嘴唇线条优美,嘴角微 微上翘,看上去仿佛永远在笑。另外,她还长得一身洁白细腻的好皮肤,用肤如 凝脂形容,一点不会过分。而沈景材呢,虽不能说是个丑八怪,但实在也说不上 有什么好,特别是那个祖传的大红鼻子,看着总让人觉得不顺眼。他的个子倒是 挺高的,有1米8吧,可偏偏左腿跛行,走起路来,更显得有点" 岌岌可危".都 说他们俩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沈景材听了,也不生气,因为他自己也这么想。按 理说,这样的婚姻,只要女的不嫌男的,是可以天下太平的。 沈兴隆在世时,沈景材曾多次动过下海发大财的念头,无奈沈兴隆不同意, 坚决彻底地不同意。沈兴隆是怕了,他说他已尝够了当老板的味道,不会再去沾 发财的边。57岁那年,沈兴隆突发脑溢血去世,沈景材理所当然成了" 老大". 他很快办妥了一切手续,很快开出了一家规模不大,气派不小的" 明月楼酒店". 他踌躇满志地认为,凭他的精明,加上那一身的烹饪技艺,等着发财吧。后来的 情况也证明,他的" 决策" 果真英明,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由于城市道路扩建需要,沈家的旧居早在八十年代末就被拆掉了。政府按面 积为他们在原址附近安排了住房。那地方以前比较冷落,打这时候起,却一下子 热闹了起来。明月楼酒店正是占了这个地理优势,利用自家的屋子(架空层)开 张的。因为生意红火,沈景材很快花大价钱把几家邻居的" 营业房" 也买了下来, 酒店的规模扩大了好几倍,店名也改成了" 明月楼大酒店".沈景材曾多次劝高春 杏辞了医院里的工作,在酒店里轻轻松松地当个老板娘,或者干脆在家安安稳稳 地做少奶奶,可她不干。她说她只想过平平常常清清静静的日子。她几乎从来不 去酒店,她说她受不了那种气氛和那种气味。后来,听从了她的建议,沈景材在 城东开发区另买了一套房子作为住宅。不过,沈景材有时仍住在酒店楼上原来的 家里,说是酒店里有夜间的顾客,经常要很晚打烊。 俗话说" 富则思淫" ,沈景材没有能够" 脱俗".开初,他心里多少有点歉疚 不安,可慢慢的,习惯成了自然,自然又成了习惯,他终于彻底" 放开" 了。他 经常安慰自己,逢场作戏有什么?现在哪个男人不是这样?况且,我又没有少给 她什么,只要她开口……而且,有了沾花惹草的经历后,他终于发现高春杏是那 么的死板,那么的没趣味没情调。他甚至觉得自己婚后的开头几年,简直是白活。 高春杏似乎不太在意他的" 生意繁忙" ,她一向就对夫妻之间的那种事比较 被动,即使他几个月不跟她在一起也无所谓。这反倒让沈景材不由得动了小人之 心——这女人莫非早已" 红杏出墙" 了?这么一想,他的犯罪感顿觉减轻,久而 久之,居然还产生了嫌弃心理。随着他的钱包越来越鼓,随着身边的女人越来越 多,他对高春杏的嫌恶感也越来越强烈。他觉得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理直气壮, 他经常恶狠狠地想:" 哼,你他妈的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杨金花拿了沈景材的那些钱后,没敢向任何人声张。她还特别关照丈夫千万 不可让她婆婆和高春杏知道,她是深知道母女俩的脾性的。可是,没有不透风的 墙,高春杏还是听到了谣传,说是高家母女向沈景材敲了一大记竹杠,高母拿了 女婿好几万块钱。听得这个消息,高春杏急急忙忙跑回娘家,想问个明白。刘苦 妹当然坚决否认了。高春杏没有理由不相信母亲,便说:" 一定是吃得闲的人在 乱嚼舌头,妈,你也别在意。" 刘苦妹其实也是早就听说过女婿的种种劣迹了, 只不过她能对女儿说什么呢?她只恨自己当初太糊涂,怎么可以那样随便地把女 儿的终身由着自己的" 报恩" 思想作主呢?这些天,她常常做恶梦,白天又精神 恍惚的,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劝慰女儿帮助女儿。 说完了那几句话,母女俩开始了相对默默。不过,她们谁也没有流泪,强忍 着。 杨金花进来了,用一种惊喜的口气说:" 啊呀,春杏回来了!" 高春杏连忙 站起来,轻轻叫了一声:" 大嫂。" " 你坐你坐," 杨金花说," 那小子这两天 对你怎么样?你可不要随随便便答应他,不离,看他怎么着!即使要离,也要狠 狠敲他一笔,不能便宜了他这……" 刘苦妹打断了儿媳的话,问:" 你们有没有 向景材要过钱?" 杨金花一怔,但马上镇静了下来:" 没有,绝对没有!" " 没 有就好,唉!" 刘苦妹说。 高春杏把听到的谣言对杨金花学说了一遍。杨金花听了,气得直跳脚,作态 地说:" 一定是那小子在造谣,不行,我去找他!" 高春杏一把拉住她:" 算了, 是别人信口开河也说不定的,何必再惹他?" " 我说春杏,你也太好欺侮了,这 叫什么……哦,心太软!他要离婚,没那么容易,你就跟他拖,跟他闹。他要是 不肯大出血,就跟他没完。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要,往后恐怕……恐 怕……连住的地方都……" " 那倒不会," 高春杏明白杨金花的意思,她是怕自 己回娘家同他们争" 地盘" ,索性让她吃了定心丸," 早说好了的,那套房子仍 旧归我住。" " 哦,这样就好," 杨金花明知道高春杏不会听她,但她还是笑着 说," 不过,春杏啊,你不能便宜了他,他有的是钱……" " 不要说了!" 刘苦 妹沉着脸止住了她。 高春杏苦笑笑。 " 唉,春杏,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杨金花突然又说," 你知不知道,凯歌 回来了,听说还没成家呢。" 母女俩明显有些吃惊,彼此对视了一下,但没有说 话。 杨金花并不理会,又说:" 听说他这几年在深圳混得不好,这次回来是不走 了,要在这里找发展……" " 叫你别说了,还叽叽呱呱的!" 刘苦妹不耐烦地说。 杨金花撅起了嘴巴,嘀咕道:" 烦什么呢,人家也是为春杏好嘛。" 说罢, 一扭腰,赌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