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两天两夜的昏睡之后又是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乱七八糟的 事情都赶到了一起。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没完没了地抽着烟,感觉不到困也感觉不 到饿。我想着这5 年来和秀儿一起走过的那些路——想着我第一次在没经过她同意 的情况下强硬地揽她入怀时,她惊讶之余脸上飞着的那两朵可爱的红晕;想着我们 第一次去宾馆开房,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看到我,害羞地把头蒙进被子里吃吃地笑 ;想着我第一次带她回家见我爸妈,她紧张得说话直打结巴;也想着她发怒时冷若 冰霜的脸、她伤心时满脸的泪痕……每一种表情都是如此地生动。 我也想着陶冶——想着她说她愿意和我一起去要饭、她愿意在我找别人的时候 安静地在一边等着我;想着她那些层出不穷的鬼花样和得意时的俏皮模样;想着她 站在风中拽着我的衣角不肯松手;想着我狠心地转身离去时她哭得就象一个孩子… … 两个女孩美丽的容颜交替地在我脑海里出现。我必须要做出一些决定,不仅仅 为了我和秀儿,也为了陶冶——为了让她所受到的伤害不会都是白费。纵情宣泄之 间,总感觉什么地方有一双眼睛正安静地注视着我,我无数次地转过身去,却什么 也捕捉不到。最后一次,我凭着直觉望向了圣诞树的方向,满满一树一明一暗的小 灯正映照着那张我极度渴望见到的美丽脸庞。 原来陶冶一直坐在这个正好被圣诞树挡住了的地方,她没有躲闪开我的目光, 静静地坐在那里和我对视,眼睛里有满溢的温柔与痛楚。 我心如刀绞般地站在疯狂的人群里看着她,任头顶上的锤子雨点般地落下也毫 无知觉。一阵欢呼突然在整个酒吧里响起——12点到了,秀儿猛地跳过来笑着抱住 我:“老公,圣诞快乐。”然后不由分说地在我的唇上印了一个长长的吻。 吻过之后秀儿就放开我接着去找别人打闹了,我尴尬地望向陶冶,而陶冶却慢 慢地、慢慢地对我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那些让我永难忘却的俏皮、天真还有小 小的狡猾在一瞬间全部重现在她的脸上。但也仅仅是这短暂的一瞬,当我从恍惚中 回过神,她已经站起身,披上她那件白色的短大衣,一点一点地从狂欢的人群中挤 过,终于消失在酒吧门口,只最后留给我一个孤独的背影。 没有谁会注意到一个女孩子的悄然离去,欢乐仍在继续,但这些欢乐已经离我 太遥远。 就这样枯坐到第二天晚上,家里所有的烟都已经抽完了。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 来,穿好衣服开车去找董立。 我们俩坐在食色吧的角落里喝着啤酒,我问董立:“如果我告诉你我准备结婚 了,你会不会觉得很惊讶?” 董立的眼睛亮了一下,微笑着端起酒杯说:“其实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现在 终于等到了。恭喜你!” 我欣慰地和他碰了一下杯,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用袖子抹了抹嘴又说道 :“可我还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我怕我会对不起秀儿。” “有些事要做了才知道结果。不做的时候你只会胡思乱想,等你迈出第一步了 就会发现其实未必象你想得那样。”董立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不管怎么说,我相 信你总有一天会成为我希望看到的那个样子,而且我想婚姻可以改变你很多。” 我激动地点了点头,拿起酒瓶豪情万丈地说:“来,喝酒!” 第二天晚上我去了趟父母家,吃饭的时候我很郑重地告诉他们:“爸,妈,我 想要结婚了。” “哟,儿子,你终于开窍儿了?”老妈眉开眼笑地摸着我的头说。以前她曾经 无数次对我提过这个事,我却总是无动于衷。 老爸也乐呵呵地说:“你都28了,也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要我们帮你们什 么尽管说话。哎,对了,哪天我和你妈得先去一趟秀儿家里正式提亲吧?” “您怎么比我还急啊?”我笑道,“现在先不用,我还没跟秀儿说呢。我打算 等明年3 月份她过生日的时候再正式向她求婚,就算我送她的生日大礼了。” 说到结婚什么的我竟然会有一点腼腆,老爸老妈很少见到我脸红的样子,全都 盯着我一直笑个不停。这一顿饭吃得很愉快,老爸老妈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房子要不 要重新装修、婚礼要选在哪里举行。想想自己长这么大没有多少事可以让他们高兴 的,鼻子忽然有一点发酸,不禁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做出这个决定。 我还没有去找过秀儿,让她静一静也好。我相信如果她真的属于我,不会因为 我迟了几天就不再回到我身边。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我们的酒吧里开始张灯结彩, 天花板上挂满了气球和彩带,店堂的一角还布置了漂亮的圣诞树。 因为来我们这儿的大部分都是熟客,平安夜我们不会象别的酒吧那样卖门票, 所以每年这时候都会有很多的人过来玩儿。董立叫人上街买了很多塑料小锤子,还 有顶端挂着铃铛和星星的缠着彩纸的小木棒,是到时候发给客人们拿着烘托气氛的 ;又和伙计们一起到库房擦干净了十几套备用的桌椅,准备一到24号就把它们全摆 到店堂里去,因为按我们的经验现有的桌椅到那天根本就不够用。 我接连几天帮着董立在酒吧里忙前忙后,不过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件更重要的 事——23号上午,我跑到一家花店,订了一大捧新鲜的玫瑰,在随鲜花附送的贺卡 上,我故意这样写道: 尊敬的曲一秀小姐: 北京食色酒吧特邀您作为首席嘉宾,出席12月24日晚在本酒吧举行的圣诞狂欢 夜活动。希望您务必光临。为表诚意,届时将由食色酒吧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刘朔先 生为您专车接送,衷心祝愿您能拥有一个快乐的平安之夜。 食色吧总经理刘朔 花店当天就帮我把花儿送到了秀儿的公司,我坚信秀儿一定会如约出现在我面 前,虽然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她也没有给过我任何音讯。 “你干吗不现在就告诉秀儿你已经决定跟她结婚了?”董立问我,“那样她岂 不是会更高兴一点儿?”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是被逼无奈才要和她结婚的。当然了,如果 非得我马上求婚她才肯回来,我会跟她说。但是,我相信她会愿意再等等我的。再 说我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消化一下自己的决定,等到她过生日那天,我想给她最 真诚最隆重的求婚,而不是很勉强的敷衍。” “没看出来你丫事儿还挺多!得,只要你对秀儿有信心就好,祝你马到成功, 晚上我在酒吧等你的好消息!”董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下午5 点,我把车开到了秀儿公司的写字楼下,静静地坐在车里开始了我的等 候。 5 分钟、10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从天色尚明到暮色沉沉再到华灯 初上,写字楼前的人们从三三两两到摩肩接踵再到稀稀落落……秀儿一直都没有出 现过。 我透过车窗看着一对又一对、一群又一群打扮入时的姑娘小伙嘻嘻哈哈、步履 轻快地从我面前走过,没有人有时间向我望上一眼。我想他们都在赶着去以各种方 式尽情地玩乐吧,在这个属于年轻人的夜晚。只有我,还不知道今夜是否会被隔绝 在热闹之外,只能独自一人等着答案。 八点了,我抽着烟一遍遍地数着写字楼里还有灯光透出的窗口,可惜秀儿公司 的窗口在大楼的另一面,我没有办法看到。周围在路灯的映照下一片寂静,就连停 着的车也只剩下我这孤零零的一辆。我不敢上楼到秀儿的公司里去看、不敢给她打 电话,我想再给自己留一点点希望。尽管我对她和自己的那一份信心已经在这漫长 的等待中消磨得没剩下多少,但我还是象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固执地不肯彻底放弃。 写字楼的玻璃门无声无息地转动了起来,一个盘着漂亮的晚装发型、披着长长 的黑色大衣的女孩从门里走了出来。我努力地向前探着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她 越来越近,我终于能够确定她是谁,欣喜若狂地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秀儿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化了浓重的彩妆,头发上和皮肤上都沾 着亮闪闪的银屑,显然早就为参加今晚的party 做足了准备。 “有一份文件要赶着打出来。”秀儿站在那里看着我,用很平静的口气对我解 释道,“当然,我也想看看食色吧的总经理到底对我有多少诚意。” “要是我走了呢?”我故意问道。 秀儿的眼睛里渐渐浮起了一丝笑意,最后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对你有信 心。” 我们一起笑了起来,当秀儿温暖的身体扑进了我的怀抱,这个平安夜在刹那间 鲜活生动了起来,我的心中充满了喜乐和安宁,耳边似乎都可以听到“铃儿响叮当” 的欢快旋律了。静静地相拥了片刻之后,我伸手替她拉开了车门…… 酒吧里如往年一样坐满了人,乐队的演唱已经开始渐入高潮,坐在下面的客人 全都在大声地说笑,屋子里喧闹得面对面说句话都很费劲。我和秀儿从密密的桌子 中间挤了进去,看到董立在靠近演出台的地方高高地举起一只手臂招呼我们,他已 经在那里给我们预留了两个位置。冯哲和陈炜也在那儿,范逼没有来——虽然秀儿 把他和小迪的事告诉了琪琪,但奇怪的是他家里并没有后院起火,反而异常地平静 起来。今天晚上琪琪带着他去参加她爸爸公司的酒会了,当然这也正合我意。 我拉着秀儿挤到桌前坐下,让服务生送过来很多科罗娜,一人拿着一瓶边喝边 聊。陈炜和秀儿开始玩儿小蜜蜂之类的喝酒游戏,冯哲在一旁给她们捣乱。董立举 着酒瓶伸到我面前说:“来,碰一个。” 我举起酒瓶和董立的重重碰了一下,两个人一块儿仰起脖子痛饮。董立的眼睛 躲在瓶子后面冲着我意味深长地笑,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地为我感到高兴。 酒吧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用塑料小锤子或酒瓶底有节奏地 敲击着桌面,随着乐队的演出给他们打拍子。乐队的人被刺激得情绪愈加高涨,奏 完一曲,主唱竟然拉着鼓手跳到台前,对着麦克喊道:“现在我们俩给大家说段相 声!” 顿时笑声、尖叫声、口哨声响成一片,陈炜和秀儿先是惊讶地望着他们俩,接 着就被逗得狂笑不已,董立和冯哲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二位在台上耍宝。冯哲问董 立:“今儿晚上是不是得给人家加点儿钱呀?”董立连连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我酒喝多了点儿,自己站起来走到后面去上卫生间。刚解完手,一个才来没几 天的服务生跟了进来,摸出一封信递给我,说是一位小姐刚才给他的,让他找个没 旁人在的时候交给我。 我立刻就明白他说的是谁了,急忙问他给他信的小姐在哪儿。这个大男孩耸了 耸肩说:“她自己跑过来找的我,我当时正忙着呢,没注意她是坐哪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