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过一场度流年 作者:南珊 偶然相遇成流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 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哪一年让一生改变,遇见一场烟火的天堂,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紫薇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一遍一遍地听这首歌,歌名叫《流年》。 爱情是一场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关于爱情,她总难忘三毛的那一句话:不 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爱情是不可言说的,有时候,她会被一阵突来的心悸 击中心口,天花板是那样白,她似乎陷入某一个隧道,1998年秋天,1999年,2000 年,2001年,2002年深秋,这一年又一年的时光,睁开眼睛、闭上眼睛全是记忆。 她心里一阵恍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和他走过了那么长的时间,莫不是父亲当年 给自己取错了名字,这三年多的日子竟然到今天成了南柯一梦。这么长的一场梦! 几年前,她的好朋友问她:“你有没有过心口痛。”她奇怪:“怎么会?我心 脏好着呢。”几年里,多少次看着他,一路上满腹的话语,见了面却是一句话都说 不出来,只能拿出一张纸背着他一边流泪,一边写下来给他看。现在她知道心口痛 的滋味了。 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好多次想,如果这一生不跟他走到一起,她很难再 对一个人付出那么多了,因为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眼泪可流了。到现在,她也不能 说清楚什么是爱,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她象一只飞蛾,捂着心口朝着他的方向飞去, 直到她已经没有翅膀。流年一幕幕,如果流水一样重流一遍,有多少的往事。 这个秋天,她一个人走在路上汇入人群,静在家中,不知觉地想起他,不知为 什么,就象喝了传说中那种遗忘的汤,分开了,曾经对她有过的伤害全都被抹掉了, 她只记得他的好处,一点一滴,只在一瞬间,她忘记了她曾经觉得他所有的不好。 儿时有一个小伙伴,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哭着对母亲说:“妈妈,如果我不在 了,你会想起我什么呢?”她的母亲回答:“我只会想,小倩是世上最好的女儿。” 突然想起多少年前小伙伴的故事。 是的,只当是南柯一梦吧,她醒来,倘若记忆存在,她只记住他是她这几年最 爱的人,她的爱里从来没有后悔,现在依然不悔。那个秋天命运让他与她在一个楼 梯朝着相反方向走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狭路相逢,看似一场偶然,终不能幸免。 她现在让自己又回到那个秋天,回忆象一个圆,她只追忆美好的路线,一点又 一点。 那时候她喜欢象鸟儿一样在楼道里跑来跑去,也喜欢在门前的草台种上十几种 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小草。她每次出来浇花,对着的都是一间绿窗帘的房子,她从来 都没有看清过那房间里的人。只是在经过那间房子时,常听见里面传出好听的歌, 难得的是那时她听到那间房子在放五轮真功的歌曲,这些歌她在家里常听,感觉很 熟悉,但到广州一直没有听过。有几次,她都有一种念头,想走进这间房子,去好 好地听房间里的音乐。 就这样,一直到一年的深秋,大约也是在十一月的一天,她和他第一次面对面 的相遇,那天他在上楼,而她在下楼,他们在楼梯上第一次说话,他叫她交一张表 到他那里,她问了他的房间,当时吃了一惊,他就住她每天都会路过听着音乐的那 个房间,他们实际上是邻居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他就住在她旁边数月,她却浑然不觉。那一天,她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 那一天,第一次去了他的宿舍,这一次把他看清了,此后的日子,她从未在他 面前赞过他的外表,自己天生就不大会说异性好话。但在心里,当时却很真实地觉 得他非常儒雅,他的气质一开始就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一天似乎说了很多的 话,她已记不得具体内容,只记得坐在对面的他沉稳而从容,他的声音不急不慢, 非常地好听。 他们相识了,他走几步就到了她的宿舍,她就放音乐给他听,齐豫是两个人都 喜欢的,蔡琴也是,她发觉他喜爱那些舒缓、浑厚的音质,比如蔡琴的《出塞曲》, 他特别喜爱的歌唱家是德德玛,那种草原般广阔的声音。 两个人一天一天地交往多了,但却正逢她面临毕业,她一边写着论文,一边开 始找工作,那是每一个毕业生都体验过的艰难岁月。她后来总觉得有些遗憾,两个 人刚相识还不知道什么叫风花雪月,自己就步入声声难唱的毕业歌的旋律中了。他 比自己晚一年毕业,尚不用去考虑人间忧愁,自己在外面坐在车上,揣着简历,一 家一家地找,心里想着绿窗帘房间台灯下的他,心里有时候突然生起一阵悲凉。有 几次,她宿命地觉得,自己走了一大圈,或者只是广州的过客,还是要回成都了。 不是舍不得广州,因为他在广州,所以很想留下来。毕业的时间一天天地推近,工 作的事情不断地遇着意外,总是未定,心情却是那么低落,但是跟他在一起时一点 也不肯在他面前流露,怕他担心,每次他问起工作进展如何,那一刻竟比白天在外 面还难受,只觉得比自己大几岁的他反倒象个大孩子,自己心里有些沧桑了。 不肯让他知道自己尚未尘埃落定,再大的难处只想自己一个人担了就是。于是 悄悄地对好朋友交待,如果自己有一天回了成都,麻烦她经常替我看一看他,好朋 友学经济系里缺人已经留校了。朋友听了黯然不语。那一段时间她正好买了一张罗 大佑的《告别的年代》,有一次坐在车上,她想起这首歌,对着窗玻璃,眼泪往下 掉。 一天晚上,她静静地躺着,也没有开灯,也不说话。他坐在旁边,说了一句话 :“你现在倒底怎样,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帮你,但是我可以给你出主意啊。这几天 我的白头发都长出来了。”他的声音都哽咽了,她在黑暗中掉泪了,在那一刻,她 听到了她此生不会忘怀的话“你放心,我不会走开的,我不会走开的”。他第一次 令她感到震撼,在这之前,他对她一直是一种气质上的吸引,也感受他言行举止为 人处事的纯善。而她真正地爱上他,是从那个流泪的夜晚开始。 她继续去找工作,也继续在他面前尽可能地保持欢颜。他是她见过的最整齐干 净的男子,她的好友曾笑他象一个少爷,其实他只是注意衣着的整洁而已。他的头 发黑而顺,却是两鬓骤然生出了几根华发,她为他拔去那几根白发,那个时刻多么 安祥,也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心里暂时没有忧愁,为他拔白头发是一件多么 幸福的事啊,她想。 后来,后来,她留了下来,在一所专业院校工作,她喜欢学校的工作方式,对 她而言,工作方式主要是一种生活方式,她喜欢自由自在,就职业而言,学校是时 间上最宽松的地方了,上天并没有忘记她。 他是那样爱看书的人,常令不求甚解的她汗颜,他看古书,看建筑,他曾说他 一生都会保持对知识的追求。他也是这么做的,她从他那里听到了许多自己不曾涉 猎的知识,在有空的时候,他会练字,他很真诚地希望用一个儒家知识分子的作人 标准立足现实世界。这些都是她内心所欣赏的,只是她常常为他担心,不知道他的 思想在现实当中是否行得通,同时,她也感到他有文科生的通病:思想大于行动。 这是她对他找工作特别担心的地方。 很快轮到他开始找工作了,她心里有一种一遭被蛇咬的担心,他的专业也算是 冷门啊,关键是他不象别的男生们早早就西装革履,带着厚厚的履历表开始行动了。 他的一位同学这样对她说:“他这人真和别人不一样,我们每天慌慌张张出门,经 过楼梯,总看见他还坐在桌旁。”她也曾问他心里慌不慌,他说不慌。 她在心里祈求上天,不要让他象她那时候遇见那么多的艰难。她了解他的志趣 与性格是适合做文职,他的心里装的是儒家知识分子的理想,期望能在某一个位置, 以个人言行的影响力来从事工作,应该说这方面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他为人处 事上所行的是与人为善的原则,懂得许多名利场的道理,却不会逢迎讨好,她了解 他为人的原则,她也想按他君子之交的方式,也许很难达到他期望的位置,这也许 是人生的一大矛盾,关于手段与目的之间的矛盾。但无论如何,她只希望他能顺利, 不要受任何的罪。 那时,在深圳有一个挺好的单位要他,他的同学甚至传开他要去深圳了。她心 里一遍又一遍说的都是不愿意,但她并没说出口,他在广州尚未有地方能定下来, 她怎么能让他将已有的好机会放掉,杯宫蛇影,她太怕如果放掉这样的机会,他在 广州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前途,他几年辛苦读书不就成了一场东流水,事业是一个男 人的立身之本,这个道理她明白。他去深圳签协议那天,她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患 得患失,一会儿觉得该让他去,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心跳都在喊:不要去! 见到他已是第二天中午,他回来了,她去到他的宿舍,他对她说了一句:“我 把协议书拿回来了,我对人事部门说我不去了。”她的心往下坠,哪一种结果她都 会担心,他接下来怎么办呢,广州好多地方人员都定下来了,她真怕……,她说其 实他可以先签着协议,广州有工作再悔约赔钱就是了,但他不愿意,他说那单位人 事领导对他印象很好,他决定不去就不想骗别人。她叹了口气,问他后不后悔,他 很平静地说:“不后悔。”后来,他到她工作的学校,坐在一个台阶上,他说:“ 你喜欢广州,你的朋友都在广州,我就在广州找工作吧。”她的心里湿零零的。 之后,他也有一段时间搁浅着,他甚至于有一次说起自己要回自己的故乡小城, 每天练字,争取越练越好,现在想来这也许是他一时无奈之语吧。听了几次,她就 很认真地说:“你要实在想回去,我就跟你回去吧。”这时候,她心里也是认真地 这样想的,因为她觉得这个人值得。 他的状况还是比她那时好多了,如果有机会面试,他给人的印象总是很好,事 实上,他是一个外在与内在都很统一的人。后来,他参加考试的结果出来了,他上 了录取线,他告诉她成绩,说自己当时太不上心,总以为这种考试水份太多,没有 背景的人难进,没有好好准备,否则能考得更好。她高兴坏了,上天还是有眼的, 她总觉得他不该象她那一年,事实的确如此,他这个一直不慌老是守在桌前的人最 后到了一个他自己满意的地方。 第四个年头,她和他分离了。 爱也罢,不爱也罢。舍得如何,舍不得又如何。飞鸟与鱼,或鱼与网,能够怎 样? 《告别的年代》里唱过:“告别的年代,分开的理由终不需说出口。” 这只是属于他和她两个人之间的理由,所有曾经象伤口一样的东西都不存在了, 她不明白,在自己的记忆里,何以能将曾经认为伤心的事情都遗忘了,单单记下两 个人在三年里最纯粹最美好的那一部分。如果记忆要象风翻书页一样,关于他和她 的日子,她将只翻起温情;如果得为那一页加一些注脚,她希望自己快乐,也希望 他在这座城市的某一处快乐的生活。就当当年上楼下楼的第一次相逢是一场梦吧, 在三年的梦里笑过,也哭过,梦一直都是真的。 《大话西游》里那个叫紫霞的仙子悲伤地说过:“我只猜中了开头,我猜不到 这结局。” 一年又一年,他们一起走过来,她为他过过三次生日,到了第四年,这一天却 戛然而止,很难用文字来表达命运。三年多的时光有很多的记忆,她没有写过多少 日记,她拿她全部的心投入到两个人的情感中去了。这么长的时光足以构成只属于 两个人的心灵史。 夜深了,明天将是新的一天,她问自己:你还相信爱情吗?想起空中的两片羽 毛,一片高高地飞着,一片低低地飞着,谁的命运不是象羽毛一样呢? 流年转换,自己已不象当年那么年轻,她还是相信爱情。爱情也象羽毛,总会 在高处或低处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