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才睁开惺忪的眼睛,翻了一个身,嘟哝着:“结尾呢?嗯, 他们很快的被送进了医院,在医生的抢救下他们都活了下来,结果那个男人成了 活死人,医生在腰间给他开了一道口子,让涓涓的尿液从管子里流出。至于那个 女人,噢,她的命运和他一样,容貌毁了,歪斜着脑袋,显示了人类的丑态。” 故事讲完了,睡意向我袭来。我在微明的晨光中和衣躺在王晓芳身旁,沉沉 的夜幕犹如铁一般的坚硬。不一会儿我赤身裸体的在梦中的走廊上行走,兴奋异 常仿佛我站在一群飘飘欲仙的姑娘面前……◎◎我不知睡了有多久?大概是凌晨 四点吧。忽然我被一阵恐怖的脚步声所惊醒,接踵而来的便是一个可怕的声音: “包围房子,别让他跑了。” 说是迟,那是快。房门突然被打开,站着几个强壮的男子汉。他们手中的几 道电光如同白昼一样的照耀在我脸上,使我一时难以辩认他们的容貌。不知是谁 拧亮了电灯,瞬间屋子里一片明亮的充满着恐惧感。来者不善,一共四人。清一 色军用大衣,但他们不穿警服,却在执行着纪律,为首的那个酷似猴脸的中年人 冷冷的问我:“你是谁?。” “宋文革。” “就是你,你快穿好衣服,站在墙边。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跑。” 我简直莫名其妙,战战兢兢的穿着皮鞋,蜷缩在屋子里一角,看着他们的表 演。首先他们要做的是搜查屋子,搜查全身,因为他们害怕我的身上藏有武器。 这时王晓芳的大姐穿着一条睡裤,不寒而栗站在寒风中焦急地问: “晓芳,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姐姐,请你放心吧,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喂,你有钥匙吗?”一个男人在满屋子的搜查,敲了一下一个大箱子,粗 鲁的对王晓芳姐说:“有钥匙,快拿来,我们要搜查。” 不一会儿,他如入无入境地,到外乱窜,乱翻一气。一屋子人似乎都死了, 他们毋需得到我们的同意,就可以翻箱倒柜。遗憾的是他们一无所获,白忙了一 阵而又不甘心。 “你们快说:你们把脏物藏到什么地方?” “什么脏物?我简直有点儿莫名其妙。” “你不要嘴硬,老实告诉你,我们专门是来找你的。你说你是一个老实人,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找别人,而非要来找你呢?跟我们走吧,老实点,否则对你没 有什么好处。” 就这样,我被他们推出了屋子,带到楼下跟随着他们一起,踏上了寒风凛冽 的街道。一路上他们如临大敌,二人一组的,把我和王晓芳夹在中间。一前一后, 按照他们的命令,步调一至的向前走去。 天色微明,最后降落深谷。在遥远的天空中,惨淡的月光,有气无力地抖落 在黑魆魆的街道上,而敞开的一扇扇窗户中闪射出了阴森的光芒。黎明前的黑暗, 尤其是可怕。冬天的寒冷使我不寒而栗,枯枝败叶在肮脏的黑暗中翩翩起舞。从 黑暗中一扇扇敞开的大门,犹如一张张血口大喷。狰狞的微笑着,仿佛每天都在 咀嚼着无辜的生命。 寒风凛冽,我衣衫单薄。当我走过黑溜溜的家门时,情不自禁地黯然泪下。 我仿佛看见了衰老的母亲老泪纵横。她是这世界上唯一的见证人,在昨晚的一夜 狂风暴雨中,我始终睡在她的身旁。 他们押着我艰难地走着,筋疲力尽地走进了徐一居委会。那儿早已聚集了一 队人马,鲜艳的红袖章在寒风中闪闪发光。威风凛凛的人们由一群老态龙钟的退 休工人组成,乱七八糟的凌乱不堪,一眼看上去那是一支滥竽充数的队伍。他们 人口众多,如临大敌,在每一条交通要道上站岗放哨。当我们一到达那里,那里 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把我们推进了一间空旷的屋子里,门前有一队挥动着小红旗的退休工人 把守着。审讯工作开始了,在一阵喧嚣声中,各种各样的问题,铺天盖地的向我 袭来。 “老实交代,你昨天干了些什么?前天又在什么地方睡觉?你不老实,还有 许多问题没有老实交代。现在谁也不会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 我简直吓昏了头,一时不知所措。我历来是一个安分守纪的小人物,虽穷饱 尝着插队落户的艰难困苦。但我从来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我爱抽烟,喜欢讲一些 风流故事。但这些都不是触犯了法律。我曾为了一个姑娘而和人打架,这些都成 了过去的尽人皆知的区区小事。用不着他们今天兴师动众的大动干戈,前天我可 以说是寸步不离家门一步。像我这样的一个无所事事,依靠父母为生,身无分文 的人在这茫茫的雨天里我又能上哪儿去呢?我的回答非常坚决,斩钉截铁的,竟 使他们下不了台,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当他们说我是为自己的罪责开脱时。我简直莫明其妙的无言回答:“我到底 犯了什么罪行?非要我承认不可。”他们要我交代所有的朋友,其实我是一个狐 独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 当他们说我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看来我只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管他的, 让他们去说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何况我的命运又是完全掌握在他们的 手中。最后他们觉得口渴舌干,一无所获时。恼羞成怒的吹胡瞪眼,拍着桌子破 口大骂。最后他们一把拽着我,站在了毛主席像前低头认罪。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样总要比惨无人道的审讯要好受些。 到了七、八点钟,正当我感到饥肠辘辘时。忽然从门外闯进了二个彪形大汉, 反剪着我的双手,押着我走向停留在路旁的一辆吉普车。 当我转过身去一看,好吓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守卫者,如临大敌的忠于职守, 一丝不苟的在执行任务。街上的行人和往常一样的来去匆匆,从他们麻木的脸上 似乎已经看出只有一种强颜欢笑。似乎世上任何悲剧与他们无关,每天他们像老 黄牛那样只顾低头,在生活的田野里耕作。 车外人头攒动,轧闹猛的市民,伸长了脖子,挤作一团。他们竭尽全力地想 看清我的脸,幸好我早已习以为常,在我当罪犯之前,我曾以红卫兵的的名义, 同样地押过犯人,审问别人的隐私。今天的命运又驱使我在人群中穿行,吉普车 带领我奔向新的地方,在那里我将会受到难以忍受的人生考验。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王晓芳,至于他今后的命运如何?我一概不知。我 想我们是一对患难与共的兄弟,而又命中注定的要在这个凛冽的寒风中分手。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