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当窗外的警车休息时,窗外的一切仍然和夜一样。我们时刻在为他的命运担 忧,因为他的问题严重,不会很快出狱。每当他提审时,我就紧贴墙壁,聆听他 时高时低的声音。有些话他是故意讲给我们听的,仿佛他在请教我们该如何回答 问题。他毕竟太年轻喜欢像倒沙子那样的一吐为快。 本来谁也不知道的那几刀,他却主动的交代了。大概他在狱中早已过腻了, 急着想早日出狱。他的滔滔不绝同样也给了我们带来了惶恐不安,我们一夜未睡 的提心吊胆地等待着他的归来。据说告密者总是以别人的鲜血来保护自己,可是 我今天却要看到他吃不了兜着走。因为他那致命的几刀足以断送他的一切。 在寂静的夜晚中来自隔壁审讯室里的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从鸭头颈断断续 续的声音中夹带领隐隐约约的哭泣声。看来他的问题非常的严重,在他那短促的 人生中生命即将要走到了尽头。这一天他显得轻松无比快乐的唱着歌儿,压抑着 心头多时的石头总算落地。可是我们却没有心思去倾听他的歌唱,知道他完了在 暗中为他伤心落泪。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二天他就被陪审员押出了牢房,走向那 阴森可怕的拘留所。那儿与世隔绝终年不见阳光,那怕是片刻地享受到阳光的温 暖也是决不可能的。 鸭头颈一走,阴影笼罩着屋子,谁都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但不知哪一天灾 难突然的来临。阴暗的屋子似乎发了霉,霉烂的地板上爬满了青苔。远处的墙上 挂着一面镜子,里面有一个混浊的太阳。阴影很快的逝去,欢乐又重新回到我们 脸上。管他的什么命运不命运,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在落日的强烈余辉中我们仰 面躺在床上,在欢乐中吟唱。我们谁也不想死,在嬉笑声中让死去的阴影消逝。 有时竟连时刻在为鸭头颈命运担忧的蒋光开怀大笑,岁月不饶人而使这个天 真的少年变成一个小老头,斑白的头发,他一下子苍老了十年。倦怠的神情而使 他尽快的想结束自已的生命。活着该有多少的艰难,而不死不活的生活又使他无 法忍受。不管活着该有多么的艰难,但人总要活下去的啊!有时他被人押出牢房 去游街示众,这是他最可怕的时刻,他被人五花大绑的押到家门口,让所有的熟 人都来看他的这副丑态。这时他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黄发少女,这是他心中的夏 娃。可是她却赤着双脚着扭曲身躯,用冷冰冰的目光好奇地望着他。看得出她现 在已经不属于他,但他的手指上仍然感觉到她发辩的柔软光滑。 我继续给他们讲故事,给他们带来了一时的欢乐。运幸的是我不再唱独角戏, 每个人似乎都加入了进去。一旦他们把曲折的往事说出来,这就是一个妙不可言 的故事。有时竟连那个沉默寡言,凶相毕露的小老虎也加入进来。有时他有点了 模模糊糊的感到委曲,似乎是生活欺骗了他。在他那凄凉的生话中自始至终离不 开撬窃的勾当。因此他一开始就吹嘘自己的撬窃本领如何高超,他能用一张纸或 是一把小刀就能撬开银行里保险柜。 幸好我们讲究友谊,不好意思当面戳穿他的鬼把戏。只当他在胡说一通时, 蒋光悄悄地把我拉到一旁,贴着耳朵喃喃细语:“你别听他这一套,小心上当受 骗。他想讨好你无非是想借你的草纸、牙膏和烟蒂,在这里谁不知他是一个名符 其实的江湖骗子。谁没有吃过他的亏?幸好草纸、烟蒂之类小事一桩,否则的话 别人会揍扁他的脸。小心他是一条疯狗,出卖人的犹大。他的父亲就是被他咬得 鲜血淋漓,如今他被关进了拘留所。” 我大吃一惊。暗中为自己和他素昧平生而感到欣喜。我突然惊讶地问:“难 道他的父亲和他是一个案子?” “是的,小老虎是一个专门撬窃自行车的大贼。他从小学起开始偷鸡摸狗, 那时他人小胃口不大,无非是书包之类的小东西。从他进入中学起,一时觉得是 个大人了。急切需要做一些大名堂,才能维持开销日益庞大的生活。他不知从那 里学会了这一套,一把锁二下三下的被他打开了。有时他什么也不需要,只要一 根铁丝就行了。开始时他最多能偷一辆自行车,以后他仿佛发现了走进一座被人 丢弃的工厂。在广阔的街道上到处堆满了自行车,它们孤零零地躺在黑暗中。仿 佛是一群被人遗弃的孤儿,随随便便的被人放在屋檐下,垂头丧气地毫无生气。 他觉得它们可怜的无人问津,即使偷走了他们同样不会有人过问。何况他已 经在外地找到了一条销路,农村的道路弯弯曲曲,还有谁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呢? 流逝的岁月促使他胆大包天,有时他一个月就能捞到几十辆新车。只要有了钱, 牺牲生命在所不惜。忽然他又害怕了起来,担心他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他急需一个销赃的帮手,忽然他又想到了这个贪怀的父亲。 只要给他钱,他有酒喝,就不愁他不上勾。开始他父亲拒绝了他,并且警告 他这是犯法的。后来他干脆用钱雇用一个女人去引诱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果然中 了计,在女人温柔的怀抱中飘飘然…… 在他们的周围没有一棵树,仿佛如入无人之境。钱像一条溪流不断地流淌, 从他的父亲手中流入他那只鲜为人知的保险箱里。似乎这是人生的一种乐趣,津 津有味地看着钱流淌。有时他一连坐上几小时,呆滞的一动不动,疲惫的眼晴一 眨不眨的看着叮当作响的钱币流动,欢快的像小溪那样从手指缝中流淌下去…… 这是一种流扬的音乐,仿佛婉委动人的向他诉说。 “亲爱的孩子,死神向我报复的日子不会太长。” 这是他师临终前向他发出无可奈何的神情。转眼间他的生活大变样,浑身阔 绰的赛过活神仙。别小看他现在臭不可闻,我怀疑他身上长满了流脓的疥疮。可 是他在外面还是一个情场上的高手,斜桥一枝花,鲁班路上七姐妹,这些都是他 的姘头手中的玩偶。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