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看你这是故意的。” “故意的又怎么样?谁叫你妨碍交通了。” 他们故意刺激他,让他脏话出口。忽然他们一跃而起,揪住他的脖子往死里 打。似乎他们手中掌握了真理: “看你嘴硬?看你还敢骂人吗?” 张B 被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旋风似的扑向门边呼喊救命。管理员来了,一脸 的怒容。他唬着脸问? “你想干什么?” “他们打人。” “谁打你啦?是他在向我们散布反动的言论,我们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 出于对党对社会主义的无限热爱,才不得不这样做的。我们没有打他,只是教训 他几句。” “好了,你们别再吵了”。过了一会儿管理员又开始教训起他来了。“怎么 你在外面还是没有说够吗?难道你还想在里面继续说下去吗?” 张B 有一肚子的冤气,但又无处向人倾诉。不知是谁把他的被子淋湿了,害 得他靠在墙上一夜未眠。蒋光一个劲儿地控告他,害得他吃了不少的苦头。忽然 他真的害怕了,一旦有人下来调查,何况又有我们这么多人的证明,这可不是一 件开玩笑的小事。 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含泪地向我求救。我同情他,但又害怕的事情闹大。 见好就收,只要让他尝到一点苦头就行了。在我的调停下,蒋光的脾气略有好转。 这样一来他的日子就好过多了,狡猾的微笑又回到他的脸上。在昏暗的灯光下他 伸出一双枯萎的手。像雕刻艺术品那样的精工细雕,磨着手中那把大头宝剑。 当他发现手中的宝剑超越所有人时,夜幕中笼罩着的笑脸宛若一抹掠过的云 霭。为了表示对我的感激之情,如烟的往事滔滔不绝。这是他特地的向我敞开心 中的秘密,随着珍宝岛事件发生,中苏关系日趋紧张起来。 末来的战争激励着多少颗火热的心,张B 和别人一样的热血沸腾。这时他多 么想奔赴前线把满腔的热血抛洒疆场,遗憾的是他是一个近视眼因而他只好打消 了这个血洒疆场念头。当兵不成而使他惆怅了半天,于是他却为报国无门而怏怏 不乐。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可笑的政治游戏又使他兴奋不已。他和几个朋友 关起门来,在家里玩起了中苏谈判的游戏。鬼使神差的使他糊里糊涂的选择了苏 联一方,或许他想充分发挥一下出色的演说口才。 这还了得他们简直是在胆大包天,窗外的过路人听了大吃一惊。他们一群人 关在屋子里仿佛展开了一场世纪大战,唇枪舌剑的充满着一派胡话。越听越不对 头,怎么他们谈论的尽是国家大事,并且还有来自苏修的声音。“这不是特务行 为又是什么?至少这是一小撮反革命分子的聚会。” 警惕的邻居这时的脑子里只有一根绷紧了的阶级斗争的弦,他连忙写下了一 封信控告了他。 梦想顿时破灭,他想当政治家的愿望,只好当到此地为止了。我承认他的知 识渊博,尤其是我迫切的需要那种写作知识,但是我自始至终抱着一种成见,那 就是和他少来往为妙。何况我们都是小人物,害怕谈论政治,如同谈虎色变,一 旦和人谈起政治就会感到头痛。 何况我们又生活在草木皆兵的那个恐怖年代里,而我们又是一群生活在残酷 岁月中的儿子。一提起政治两个字就会感到惶恐不安:“喂,我们不谈政治”。 而我这个始终睡在我身边的朋友偏偏又喜欢谈论着政治,我竭力的躲避,这样一 来我好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有时他非常的伤心,神情沮丧地又回到了寂寞中去。 他孤独一人用手指缠绕着衬衫布条,像常春藤的须手不停地向尽头攀登。 管他什么的有血有肉,我看着红红的果酱从他破裂的手指中流出。有时他实 在憋不住了,含着热泪十分沮丧地叫喊: “你们为什么不理我?我究竟错在哪里?你们快说。” 我耸耸双肩,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 “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凄凉的语言撒落在最黑暗的时刻里,宛如月儿银光的泪珠,倾泻在这块块悲 哀的土地上。 鸭头颈走后,从外面调进一个四十岁的老头。矮粗的身躯,显示出装卸工的 粗犷劲。看上去他和乡下人一样的土气,一条劳动布裤子笨拙的蹲地吃饭。满脸 的胳腮胡子,从小眼珠里闪射出一道凶光。他一进来就痛哭连涕,火冒三丈的擂 着房门,声嘶力竭地狂呼乱喊:“我要出去,管理员。” “见鬼去吧,他那像一个拥有五个孩子的父亲。” 他一进门我就恨他,他的一口憋不住的浓痰恰巧飘落在我脸上。同时他是一 个难以对付的人,蒋光一开始就想敲他一盒子饭,故意给他一个下马威。然而他 却表现的出奇的勇敢,他抓住了饭碗一鼓足气生吞活咽的下了肚。速度之快使在 场的人瞠目结舌,这下子他可激怒了蒋光。 就在第一天夜里蒋光罚他坐一夜马桶,开始他不依,觉得很不合理。可是在 半夜三更的时候,谁愿意伸出友谊之手,让他那肮脏的身躯钻进温暖的被窝。从 这以后他对蒋光刮目相待,一颗枯萎的心灵在暗中监视着蒋光。令人吃惊的是他 从未倔服过,从未流露过一丝拍马留须的意思。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