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要你做我的姐姐! 这天星期五。周末的轻松氛围和即将到来的“咖啡之约”,使米乐、朵拉都感 到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放学了! 放学的铃声中,所有人都归心似箭,几分钟功夫,校园里已沉寂下来。朵拉、 米乐却不约而同放慢了手脚,他们不想太惹人注意。 他俩骑着车,一前一后地穿过两条横街,来到一家名叫“雕刻时光”的咖啡馆。 时间还早,里面几乎没什么人,两个人走进去,在窗前一张铺着咖啡色格子布的小 桌前坐下了。 朵拉心里一直有些忐忑,她挂牵着与舒拉的“郊游”。两天前她为自己和舒拉 设计了一个浪漫周末:周五傍晚出发,到郊外龙潭湖畔的九龙山庄小住两天,划船、 钓鱼,吃农家饭,陪舒拉写生、作画。现在看来等喝完咖啡再回家,估计要到六点 半,整个郊游就要推延出发了,可一直没联系上舒拉--舒拉没在家,也没开手机! 也许到时候舒拉会主动挂来电话问,那时再解释也不迟!朵拉这样安慰着自己。 朵拉这天选了一身套装,上身是件浅茶色、暗花纹的收腰短衫,小立领,七分 袖,对襟式团锦扣袢,衣摆、袖口都用褐色丝绒窄窄的镶了滚边,下身是条过膝的 同面料、同颜色、同样镶着滚边的直筒裙,淡雅而庄重。一头长发被齐齐梳到脑后, 高高挽成发髻,用一个暗金色大法卡别住,精致的脸上不饰一丝粉黛,端庄、清新、 自然。 米乐这天也焕然一新。下学时他脱下校服,套上一件白色短袖体恤,蹬上一条 亮蓝色的牛仔裤,换上一双洁白的休闲鞋。 平时米乐和妈妈、妹妹一起外出时,很少会考虑穿什么衣服合适,尽管妈妈出 于职业习惯,常常会对兄妹俩的着装风格或服饰搭配指手画脚,有时甚至会揶揄一 两句,但米乐从不把“包装问题”放在心上。 不过昨天晚上,米乐却鬼使神差的悄悄来向米嘉讨教:“怎样搭配才算得体呢?” 冰雪聪明的米嘉调皮地望着哥哥:“怎么?周末有约?假如是和杨子野之流白 相嘛,只管休闲、舒适、随意就好!假如是陪嗲嗲的小女生耍耍麽,可一定要西服 革履的扮扮酷、玩儿帅!假如是与知性女生约会么,白体恤加蓝仔裤才是绝配!阳 光而纯真。假如是┅┅”米乐丢下仨字“谢谢喽”,早跑没影了。 直到走进咖啡馆,米乐都在为自己这身“蓝天白云”暗暗得意,他没有注意到 朵拉老师落座时眼里漂过的一丝焦虑。 一位侍者靠上前来。朵拉定定神冲米乐微微一笑:“米乐,你想喝点儿什么呀?” “一杯黑咖啡,加冰块。”米乐喜欢喝咖啡,但从不放糖加奶,也不用咖啡知己。 “那我来杯‘卡布其诺’吧。嗯┅┅再要两块‘黑森林’蛋糕吧。”朵拉微笑 着转向侍者。 等咖啡时,米乐小声对朵拉说:“朵拉老师,今天还是让我请您吧!您别忘了 第一个发出邀请的是我呀!”“米乐,在这儿咱们不讲什么老师、学生,我毕竟是 做姐姐的,你就别不好意思啦,好不好?”朵拉委婉道。 “其实在我心里早就把朵拉老师当姐姐了!我不是客气,我就是想留一个机会, 让姐姐下次再请我!”男孩儿一脸的真诚。 “唔!米乐,你自己有姐姐吗?”朵拉有点儿好奇。 “我是老大,下面只有一个妹妹,可我一直以来都特别希望能有一个姐姐!” 男孩儿更真诚了。 “为什么只想有个姐姐,而不是哥哥或者弟弟呢?”朵拉好生奇怪。 “只有姐姐才知道怎样理解别人,交流起来也容易沟通。哥哥就不那么好沟通, 弟弟、妹妹太小,没法交流,差着档次呢!”男孩儿分析得有板有眼的。 “你没有哥哥和姐姐,怎么会知道姐姐善解人意,哥哥不好相处呢?”朵拉觉 得这逻辑有那么点儿似是而非。 “其实也不为什么!我也解释不清楚!就是那天第一次见到朵拉老师,听到朵 拉老师的名字,我就有了这个念头了!老师,您要真的是我的姐姐,那该多好啊! ┅┅”说到这儿米乐突然停了口。 原来侍者走了过来。米乐、朵拉默默注视着侍者把两杯咖啡分别为他们摆好, 又将一碟蛋糕放在了桌子中间。 侍者走开了,米乐才又说道:“我真羡慕舒拉!实际上是嫉妒!他可真幸运! 能有朵拉老师这样的好姐姐!”米乐脑子里又浮现出朵拉含笑凝视舒拉的温馨画面。 “米乐,你可真是个奇特的孩子!其实┅┅”朵拉嘴上打趣儿,心里却动了一 下。这男孩儿对自己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愫,这让朵拉有些飘飘然,心底深处有一小 块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了。 米乐急急打断了朵拉,局促不安地问道:“老师,您愿意做我的姐姐吗?愿意 认我做您的弟弟吗?”男孩儿的脸羞红了,眼睛躲闪着,声音有些颤抖,但他鼓足 了勇气,坚持着一口气把话说完了,他生怕如果自己停顿下来就会立刻失去勇气。 朵拉明白了自己刚才落座时为什么会闪过一丝焦虑:潜意识告诉她,眼前这个 男孩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单纯懵懂的小孩子了,“姐姐”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 般意义上的姐姐,含有了一丝暧昧。 朵拉先是觉得这样下去有些不妥,便想着如何婉言拒绝他,或是把话题岔开, 只是不要伤害男孩儿的自尊心。她抿起嘴角,微微叹了口气。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尴尬,便不约而同地低下眼睛端起了杯子慢慢喝了一口咖 啡,接着又同时放下杯子抬起了眼睛。当他们再次四目相望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朵拉掩饰地轻咳了一声:“对我来讲,舒拉是上天赐给我的,为此我感到非常的幸 运!假如今天再加上一个弟弟,其实呢,┅┅也不错,也许这就是缘分吧?那么好 吧,我就认下你这个弟弟!不过,在学校里,咱们还是要师生相称,而且我们都应 该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你说好不好?” 朵拉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开口竟答应了这个男孩儿!她原本是想拒绝的呀! 米乐早已绽开一脸的灿烂:“好吧!都听你的!哦!都听姐姐的!”米乐说着 便拿起一块蛋糕吃了起来,他觉得今天这块“黑森林”比以往吃过的所有蛋糕都好 吃。朵拉一边有意地转开话题,问起班里语文课的学习情况,一边用手把剩下的那 块“黑森林”推向男孩儿。 米乐笑笑,拿起第二块蛋糕香香地嚼着,认真地介绍了班里同学对语文课的一 些意见和建议。 朵拉用心听着,随手打开精巧的挎包取出笔记本迅速地记了起来。 不觉天色黑了下来。 朵拉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抬起手腕匆忙看了看那块晶莹剔透的手镯表,已经快 七点钟了!“哎呀!都这么晚了!米乐,你饿了吧?” “姐姐也太大意了,我都饿扁啦!”男孩儿朗朗地笑出了声。 朵拉沉吟了片刻:“这样吧,我们一起去吃点儿东西,小小地庆祝一下!姐姐 买单,怎么样?” “太好啦!”男孩儿一声由衷的欢呼。 他们来到附近一家西餐厅,点了两份套餐,要了一大杯黑啤酒和一小杯红葡萄 酒。米乐给家里挂了电话,简要地告诉方兰仪:自己和朋友在外面用餐,吃晚饭就 别等他了。话筒那边的方兰仪却好像没完没了:“你是和杨子野在一起吗?还有别 人吗?在哪一家餐馆啊?身上带的钱够不够呵?什么时候回来呀?作业做完了吗?” 方兰仪今天早上听米乐说了句放学后要和朋友喝咖啡,现在看到儿子晚饭也不 回来吃,有点儿不放心,虽然她知道米乐在朋友面前是非常反感家里人插手干涉的, 但还是忍不住一连问了好几句。 “您就甭操心了!”儿子果然不高兴了。方兰仪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其实妈妈也是关心你呀!”朵拉委婉地劝他。 “最讨厌的就是你们总把我当作小孩子。”男孩儿毫不掩饰自己的烦恼。 “你本来就是个孩子嘛!”朵拉笑出了声。 “我可不希望姐姐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我已经成熟了!”男孩儿一付郑重其 事的样子。 “你这样满世界的找姐姐,不是孩子气又是什么呢?舒拉已经25岁了,可在我 眼里他永远也只是个弟弟!”朵拉仍然在笑。 米乐鼓鼓嘴没吱声,伸手一把抄过啤酒杯,一口气喝光了,重重地把空杯子往 桌子上一蹾,扯过餐巾狠狠地抹了一把嘴角。 朵拉有些诧异:“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米乐向前探了探身子,定定地望着朵拉,半是气愤半是委屈地提高了嗓门: “我是想找姐姐,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我和舒拉虽然都是你的弟弟,但我 和他不一样!不是一种意义上的!┅┅你明白吗?” 朵拉迎着男孩儿的盯视,纤细的手指慢慢滑过桌上的红酒杯,男孩儿的话,让 她心里一跳一跳的。 米乐犹豫片刻,咬了咬嘴唇,瞪大眼睛望着朵拉,突然他伸出一只手,按在了 朵拉那只正在轻抚酒杯的手上:“姐姐!我是非常认真的!你能明白我吗?” 望着男孩儿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朵拉的心情十分复杂。 二十多年来,朵拉的内心世界里,只停留过两个男人的身影,一个是父亲朵云 杉,一个是弟弟舒拉。 父亲朵云杉是一位出色的国画大师,与擅长工笔画的母亲舒清漪琴瑟相谐、松 萝共依,养育出了朵拉、舒拉这一对金玉儿女,在美术界一时传为佳话。15年前的 一场车祸夺走了母亲美丽的生命,一个月后,父亲竟悲伤过度相随而去。那一年朵 拉14岁。 此后的15年里,朵拉担起了抚养弟弟、照顾自己的双重担子。读完师范大学后 朵拉被分配到一所中学教语文。在姐弟俩相濡以沫的艰难岁月中,朵拉俨然以小母 亲自居,对舒拉有求必应,百般呵护,照顾好弟弟几乎成为她生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直到有一天,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舒拉突然变成为一个英姿勃发的男人,朵拉从弟弟 伟岸的身上恍惚看见了父亲的影子,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可以歇息一下了。 朵拉很早就发现了舒拉的绘画天赋,便竭尽全力让弟弟得以深造。当舒拉终于 在美术学院毕业后,却迷上了旅游,背上画板、挎上相机去了欧洲。朵拉明白自己 的生活中不能没有舒拉,也不放心他独自漂泊,便毅然向学校请了长假,追随着去 了。 在弥漫着浓厚艺术气息和恣意浪漫风情的巴黎,姐弟俩陷入了癫狂的艺术创作 之中。奋不顾身的朵拉,做了舒拉走出校园后的第一位人体模特。舒拉的灵感一次 次被朵拉曼妙无瑕的酮体唤起,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激情洋溢的不眠长夜。 当一些画家朋友看了舒拉为朵拉绘出的一系列活色生香、鲜艳欲滴的人体画像 之后,曾这样评价:迷惑的画笔,迷醉的模特。 后来舒拉举行了个人画展,得到巴黎美术界的赞赏,姐弟俩便在巴黎的街角租 了一个小小的画廊,生活仿佛打开了一扇幸运之门。然而有一天舒拉突然厌倦了, 没有留下一句话,便与一位荷兰男子--一位才华横溢的青年画家一起离开了。 朵拉几乎崩溃了,她跑遍了巴黎市郊,疯狂地寻觅了许久,最后她累了,辗转 回到祖国,大病了一场之后,重拾旧业,继续到那所中学里教语文。 学校没有变,然而朵拉变了,她不再留意自己如花似玉的容貌,不再对身边的 异性发生兴趣,就像是一朵绚烂夺目的夜来香只在夜里静静地绽放,默默地芬芳。 孤身一人的美女老师,成为学校里一道沉醉而迷人但却丝毫不解风情的冷艳风景。 一年以后舒拉回来了,姐弟俩在机场相逢时不禁泪流满面、紧紧相拥。此后的 几个月里,他俩沉浸在浓浓的亲情与温情之中。 舒拉整理了旅游手记和画稿,很快出了书,并一鸣惊人。就在朵拉为舒拉的归 来和成功而陶醉不已时,舒拉却再一次离她而去,与一位事业有成却突然遭遇丧妻 之灾的中年作家结伴远走西藏。这一次,舒拉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就像是留下了 放飞风筝的那根细线。 朵拉攥着这根似有若无的细线再一次独自守候,一等就是两年。就在两天前米 乐抱着作业本走进教研室的那个时刻,朵拉接到了舒拉即将归来的电话。紧接着她 又收到了米乐的“咖啡之约”。 面对眼前这个阳光大男孩儿的满腔赤诚,朵拉感到一股汩汩不息的暖流直冲心 底,她在男孩儿热辣的注视下低下了头,一只手在男孩儿的大手掌下感觉到了微微 的颤抖和温湿的气息。朵拉努力沉了沉气,慢慢地抬起了头:“米乐,我比你大12 岁,你┅┅”她试着想把自己的手挪开。 “我不在乎!”米乐再一次果断地打断她:“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只想要 你做我的姐姐!”他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牢牢地抓住了朵拉的双手:“请姐姐放 心,我一定会出色地完成学业,什么事情都不会耽误的!我会努力让姐姐为我感到 骄傲的!我也一定会让姐姐喜欢我的!就像喜欢舒拉那样!” 男孩儿的神色异常的坚定,此刻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大人了。米乐为自己感动 了。 朵拉凝视着米乐,慢慢抽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男孩儿那仍在微微颤抖的手, 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为米乐的真诚表白深深感动,但却没有陶醉,甚至还有些 无奈,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只有一点她心里非常明白: 舒拉在自己生命中的位置是不会有人取而代之的,然而会不会分享呢?她不知道。 晚上八点钟了,朵拉急急地推开家门:“舒拉!你在吗?”黑暗的屋子里空空 如也,只有朵拉的声音在四周柔和地鸣响。舒拉没在家!他去哪儿了?! 舒拉此时正在“加勒比海盗”酒吧,他已经喝醉了,为了米乐一整天都没有回 他的电话。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