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走出大楼,我就要回工棚。 奶子说等哈儿,我们去逛哈街。我说逛啥子街哟,我身上一哈还不到十块钱。 奶子说又不要你开钱。我想既然不要我开钱,就陪哈她嘛。 于是我们走进一家服装店。 我一看那服装店恁高级,就拉住奶子:“奶子,这里怕不是我们农民来的地方 哟。” 奶子说:“怕啥子,只要有钱,哪里不可以去?” 我问她,你很有钱呀。奶子表示她虽然不是很有钱,但买件衣服还是没得问题 得。我说你前几天才给我买了传呼,啷个现在还有钱买衣服呢。奶子想了一哈,说 老板发工资了啥。我就问她,上次你不是说老板已经给你预支了工资的吗,啷个又 发呢。这次她想了更久,终于说她没有在原来那个老板那里当家政秘书了。我就问 她现在在干啥子。她说她现在是啤酒推销员,专门给啤酒厂在酒楼推销啤酒。我于 是放心下来,说这个工作比当保姆高尚得多。她也表示是要高尚些。然后就专心挑 衣服。 我对服装不内行,只在旁边看她挑。挑了半天,我问她,你啷个尽看崽儿的衣 服哟,妹崽的衣服在那边啥。奶子说是给你买啥。我说给我买啥子哟,我有衣服穿。 奶子说不同了啥。我问啥子不同。她说你明天就要上班了,当然要穿好点啥。我就 不开腔了。但想到堂堂男子汉还要妹崽给我买衣服,实在有点挂不住,就给奶子大 声说等我以后关了工资还你。奶子笑了,说我们两个还说啥子还不还的哟,只要你 以后对我好就行了。我没想到奶子对我恁好,就表示以后我当然要对她好,还说我 不对你好对哪个好呢。奶子说那啷个晓得你要对哪个好呢,你们男崽儿都没得良心 得。于是我们就围绕男崽儿是不是都没得良心展开了热烈的讨论。终于还是没讨论 出结果。 奶子拿了件夹克和休闲裤让我试。 我就进更衣间去试了一哈。出来的时候奶子说啷个看起来恁紧呢。 我也说穿起不舒服得很。营业员说你把西服穿在里头,当然紧得很哟。 于是奶子喊我把里面的衣服脱了再试。 这一次穿起就舒服多了。奶子看了哈,说要得。营业员也说要得,还表扬我穿 起这套衣服看起来帅得很。我没想到我会和“帅得很”发生关系,于是就满足地笑 了。奶子看我很喜欢,就问营业员好多钱。营业员说三百八。我一听,说啥子哟, 差不多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了!奶子却说不贵不贵,马上把钱付了。 然后奶子又带我去买衬衣,买皮鞋,还专门去发廊理了哈发。 理完发出来,奶子笑眯眯地看到我。我问她看啥子看。她说看你啥。 我说未必你认不到我呀。奶子说就是认不到你了。我说啷个会认不到我呢,我 是作家啥!奶子没有回答她啷个认不到我,反而说好看。我又问她啥子好看。她说 想不到换了身行头就完全不一样了。我心头想有啥子不一样哟,又折回发廊,在镜 子里看了一哈。咿!连我自己都差点认不到我自己了! 再在街上走的时候,奶子笑兮兮地挽起我的手。我感觉我们就象城里人一样, 终于昂起头走路了。 走了半天,来到一幢楼下。奶子挽起我往上走。我说走错了走错了,啷个走到 人家屋头来了哟。奶子说没错,她在楼上租了套房子。我很惊讶,想不到奶子在城 里连房子都有了。 打开门一看,屋头连电视也没得。只有两间屋。两间屋都有床。 我问奶子,另外那件屋是哪个在住。她说这屋是她和另外一个妹崽合租的。每 月租金两百块钱,一人出一百。 我们走进奶子那间屋,奶子叫我脱衣服。我吓了一跳,就问奶子啷个要脱衣服, 还做出一幅不情愿脱衣服的样子。其实我巴不得我们马上就把衣服脱了。但奶子却 叫我脱衣服去洗澡,说不要把新衣服脏到了。 我很失望,但还是问那里可以洗澡。奶子说卫生间。我问就是厕所哈。 奶子说就是厕所。 我心想厕所洗澡不晓得有好臭,但还是拿起香皂进了厕所。进厕所一看,原来 厕所并不臭,地上是马赛克,墙上贴满了墙砖,硬是卫生得很,怪说不得城里的厕 所要叫卫生间。 厕所里有两个水龙头,我就用盆子接水来洗。哪晓得一开水龙头,盆子没接到 水,头上反而有股水一哈就冲过来,把我的衣服打湿了。我以为天上在下雨,仔细 一看,原来高处的墙上还安了一个水龙头。我就喊奶子奶子。奶子跑到门口喊啥子 啥子。我打开门,告诉她这个龙头安得才怪哟,啷个安到天上去了呢。奶子说那不 是水龙头,是热水器的喷头,就是用来洗澡的。我说哦,原来是洗澡的呀。奶子看 了看我,说你的衣服打湿了呀。我说打湿了。她说没关系没关系,叫我脱下来她先 晾起。 洗完澡出来,衣服还没有干,奶子就叫我在屋头坐哈。我于是就在屋头坐。然 后奶子就去洗澡了。奶子洗完澡出来,衣服还没有干。 奶子说天黑了。我一看,天果然黑了。我就说,我要回去了。奶子就说你啷个 回去,未必你光穿条裤子就回去呀。我也觉得自己不能穿条裤子就回去,就问那啷 个办呢。奶子说,干脆你就在这里睡嘛。我心头一阵狂喜,但还是问她这里只有一 张床啷个睡呢。奶子说一哈儿她跟另外那个妹崽挤到睡。我想不到她竟然给了我这 个答案,于是表示只好这样了。 吃完晚饭,天完全黑了。 这时,门响了一哈,进来一男一女。奶子喊那妹崽:“燕子,你回来了呀。” 这个燕子长得并不漂亮,但很丰满,属于炮手上次说的可以打炮的那种。她说 了声:“你有客人呀。”就和那个有点秃头的中年男人进了房间。进去后把房间 “啪”的一声锁上,就再没出来。一哈儿,里面就响起了嘻嘻哈哈的声音。 我和奶子你看哈我,我看哈你。 奶子说没得关系,屋头还有个沙发。既然奶子没得关系,我也表示没得关系。 于是我们就进屋。 奶子睡床,我睡沙发。 沙发很短,我要拼命绻起腰杆才不会掉下去。 那边屋头的“嘻嘻哈哈”一哈就变成了“哼哼呵呵”。而且我怀疑那边那张床 马上就要垮。 过了很久,那边的声音都停不下来。有一哈儿停下来了,我听到开门声,然后 听到厕所冲水的声音,然后听到关门声。我以为那边终于会安静了,谁知那“哼哼 呵呵”的声音马上又肆无忌惮地响起了。 奶子终于问:“你睡不着呀?” 我说啷个睡得着嘛,这沙发恁小。 奶子沉默了一哈,说:“那你来睡床嘛,我睡沙发。” 我表示我可以睡床,但奶子不能睡沙发,因为沙发上睡很容易半夜摔下去。 奶子没有开腔。 一哈儿,我感觉一个热乎乎的身子象水蛇一样缠上来,于是我也毫不犹豫地缠 上去。结果“噗”的一声,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于是我就毫无道理地哈哈笑起来,奶子也哈哈大笑。 直到我把奶子抱起,放到床上的时候,我们两个都还在哈哈的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