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你不用说话,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将要说什么。而你将要说的话将把你带入 更大的恐慌,因为你会在你的话里体会到什么是绝望。 不要责怪我在键盘上敲出这样毫无意义的语句。 是的,它与这篇东东完全无关,但它却在此时刚好飘过我的脑海。 ——又或许它们是有某种关联的。 很多年以来,我就开始寻找一种证明我在这世上存在或存在过的痕迹。 刚开始我确实成功了。 我有我的父母、朋友、车、房子、电脑、情人......当我接触他们的时候,是 如此熟悉而亲切。 就象进入情人的身体,让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而我真正的恐慌恰好来自我的熟悉。 是谁告诉我他们和我的关系,是谁告诉我我有那些经历。 ——记忆。 假如记忆欺骗了我,那么我会是谁? 我开始理解阿玫为什么要让我和她一起编造那些美丽的邂逅。既然记忆可以欺 骗我们,为什么我们不能欺骗记忆? 阿玫此时躺在我的身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有一瞬间,她的身子在睡梦中蜷缩了一下,脸上露出象在逃避什么厌恶的东西 的表情。也许是在赶一只在她梦中出现的讨厌的蚊子。 其实,关于我和阿玫的相遇,还有另一个版本。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睡梦中,突然铃声大作,老师说上课了。 然后开始分发试卷。 我看着题目,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糟糕,我完全不知道答案。老师明明把答 案郑重地交到我手上的。它们此刻在哪里? 我看见试卷上的文字在向我讥笑,然后旁若无人地在空气中走动。 为什么?为什么总要我们找到答案?为什么? 我从恐慌中惊醒。 然后听到门铃安详的响声。 我打开门,看到一张向日葵的脸。 “啊!对不起!” 我慌忙穿上裤子,重又打开门。 依然是向日葵:“你好,请问阿毕住这里吗?” “你......他......” 那女孩还是阳光一样的笑着,让我窒息:“对不起,我忘了介绍,我是阿玫, 阿毕的女朋友。” “哦。”我这才回过神来:“阿毕是住这里,不过——” 我还没有说完,阿玫挤进门,后面拖着一件奇大的行李箱:“阿毕,阿毕!” 没有人回答,阿玫质疑地看着我。 “噢,阿玫是吧?事情是这样的,其实阿毕已经离开了重庆,他去了广州。他 因为去得很急,让我转告你。” 我没有告诉阿玫,阿毕其实是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而且是去了更远的东京。 “阿雾,阿玫是一个很脆弱的女孩,你帮我好好照顾她,拜托。” 阿毕这家伙,老是让我为他收拾残局。 “他什么时候回来?”阿玫问。 “我说不好,也许三、五天,也许半个月,也许更长。” “那么,我在这里等他,阿毕的房间在哪里?” “在——” 我还没有说完,阿玫已经急匆匆地闯进了阿毕的卧室,卧室门上,贴着藤原纪 香张着大腿的性感照片。 “我知道在这里。” 阿玫推开门,楞住了。 房间里,阿毕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收拾走了,只剩下一张孤独的床和一张桌子一 个衣橱,衣橱旁的挂衣架上,一条领带以冷冷的眼神看着阿玫。 那条领带是阿玫送给阿毕的。 记得一次阿毕谈起它的时候说:“真老土。” 阿玫无声地哭了,反复问:“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人总要什么事都寻求答案呢?生活自有它的道理。 我没有回答,只是说:“阿毕交了三个月房租,你可以住下。” 然后阿玫停止哭泣,看着我,好象想笑,却没有成功:“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对了,你是阿毕的朋友阿雾吧?” 看来,阿玫并不象阿毕想象的那样脆弱。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