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那个很深很深的夜晚,印象中大约是我在北京的第三天的夜晚,裴可心恰巧 碰上了滴滴,当时好像还有赵丰在旁。赵兄跟着蜣螂妹妹混饭吃有些日子了,据 说也是裴可心某个夜晚的巧遇,是在一座立交桥的下面,当时的夜晚,尚无安身 立命的赵兄正借着宽大的桥身躲避风雪的侵袭…… 两个人由可心保洁公司里出来,冬天的深夜,街道上的各类出租车早就消失 了踪迹,赵兄送蜣螂妹妹回怡荷香园,两人抄近路穿过一段小街,途径冰窑酒吧 的时候,他们看见三四个保安正抬着什么东西从酒吧出来,他们走出去几十米远, 鬼鬼祟祟地把东西抛在了街角,然后又一溜烟地跑回来。被抛掉的东西便是滴滴, 滴滴喝得已经毫无知觉,且身上不知啥时早被打劫了一空。 回到自己的城市,像做了一年的浑浑噩噩的梦,此刻梦猛然醒了,醒来忽然 记起了裴可心,裴可心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的……下了长途车,走出车站,又是 一个夜晚,一个普通的平淡的夜晚,萧索的夜空,萧索的街道,冷冷的街灯,孤 独而踌躇的身影。我拿不准该不该回家,我当然可以回戴护士和乐编辑的家,那 里可供我饱餐,可令我安静的入睡。但我实在是挂念老密友,滴滴的情况怎么样 了? 我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裴可心的电话,刚振了两下,裴可心的话音就传了过 来。裴可心告诉我,他们先把滴滴送去了医院,第二天又把她送回了山水庭院, 分别的时候滴滴的身体状况很好,只是情绪似乎仍不太稳定。我忽的想起了一部 电视剧的名字,叫《靠近你,温暖我》,是的,我现在就要去靠近滴滴,温暖我 们同受伤害的心灵。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我有力量了,我们还都年 轻,年轻不怕挫折,不怕失败,年轻没有挫折,也没有失败,挫折和失败只是我 们生命中的一个新起点,陕西的阿宝曾经参加过九次全国青歌赛,没有一次成功, 可最后不还是通过星光大道一炮走红了吗?不就是07年读不了研吗?不是还健康 地活着吗?生命不是还很久远吗?我要学习阿宝的精神,学习裴可心的脚踏实地, 我要跳出戴护士和了编辑的束缚,挣脱他们的观念,改变自己的思路,做自己目 前能做的事。是的,我眼下最该做的事不就是喂饱肚子吗?喂饱了肚子我才有精 神去安慰滴滴。 我走向了一家小卖店,买了两个面包,两根香肠,一瓶矿泉水,我一面喷香 地吃着,一面走到班车的站牌下等待。一辆车很快开过来,我看准了路次,是经 过山水庭院的,我精神抖擞地跳了上去。 午夜的山水庭院被阒寂严严地包围着。 暗淡的草坪灯如同森林中的萤火虫。 2201的窗口亮着,2202的窗口没有灯光,那两个被称作自由撰稿人的哥哥姐 姐在编故事吧,滴滴在干什么?睡了吗?不大可能,夜间才是滴滴体现生命的时 段,她坐在前阳台的那只珊瑚状的沙发上,一面吃着葡萄,一面看着睾丸一样的 考研村夜景静思吗?也许吧,滴滴一向都是如此的,一向都是选择如此方式做出 下一段生命的决择。我摁响了对讲门的门铃,想象着滴滴走过来,摘下对讲听筒, 看到可视屏上原来是我的时候,那副兴奋的嗲嗲地喊着该死的舞哥的样子。说不 定还能被温暖得流下泪来。可是没有动静,我一连摁了多遍都不见动静。我的心 不免有些紧张起来。难道是滴滴又不在“家”?又去“冰窑”或随便什么酒吧买 醉?再或者……我不敢继续往下想,越往下想越不寒而栗。但我不愿半途而废, 就此离去,我只有再一次打搅裴可心,我向裴可心简单说明了滴滴的遭遇,说出 了我的担心。 裴可心告诉了我滴滴的新卡号。 我开始拨叫滴滴的电话,通了,滴滴的手机通了,但马上就被挂断了。不过 这也是好事,起码说明滴滴还活着,我接二连三地呼叫,我坚定了要直到她接通 电话为止。不知第几遍的时候,终于传来了滴滴烦躁的声音,她嚷道,你是谁呀, 神经病啊你,我已经死了,别再找我了。我赶紧大声对她说,我是响舞,滴滴, 是我呀,我是响舞。电话里突然沉寂下来,沉寂了好一阵儿后,我听见滴滴好像 哭了起来,滴滴不说话,一味地哭泣,而且哭泣声越来越大,我劝她,我说滴滴, 别哭,快告诉舞哥,你在哪?在2202吗?要在,就给舞哥开开门,我现在就在你 的楼下。我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对讲门咔嗒一声开了锁。我三步并作两步 冲进去,钻入电梯,红色的数字很快蹦倒了22。滴滴没有开灯,等在黑暗的平台 上,见我从电梯里出来,一个箭步窜过来,猛地扎进我怀里,纤弱的身体不由自 主地突突颤栗。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