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须刀 台北的天空灰蒙蒙的,我的心也一样。 剃须刀在手中闪着光亮,在我看来,异样的刺眼。那是浸过血腥的刀,充满着 令我呕吐不能的恶心。 足足十秒,我的目光完全被这股刀光所吞没了。刀光仿佛将我的脑海掀起一片 血潮。 我被师傅的叫喊声惊醒了。 \ “喂,阿坤,愣着干吗?\ ”我这才回过神,明白在我的眼皮底下还有一张 没有刮过的脸。这是一张精瘦无肉的脸,整张脸几乎看不见眉毛,似乎我已将它们 从这张脸上剃了精光似的。这种错觉让我揪心地痛了一下。 脸上的眼睛是闭着的,但和没有眉毛一样,眼眼没有睫毛,且眼睛极小。鼻子 有点弯,隐约有几根鼻毛蠢蠢欲动!唯一让我觉得可爱的是他的嘴,很薄,很红, 仿佛刚涂了什么润唇膏。 我忙答应了一声。 而我的客人倒开了口:\ “也不急,你是新来的吧?没见过你啊。\ ”我嚅嚅 地应了声:\ “嗯。\ ”那辖忙得笑逐颜开的师傅大声说:\ “他才来三天,是个 新手,但手艺不错的。\ ”客人笑了,嘴唇更薄了,只见其两排黄里透黑的牙来: \ “我看得出。\ ”他的眼倒是不睁开,只怕他是属于那种视刮须为无尚享受的人 吧。 师傅和他拉开了话茬:\ “最近怎么没见到你啊?忙着么?\ ”没有眉毛的客 人说:\ “是啊。被一件案子绊住了,瞧,胡子都猛长着呢。\ ”案子?! 我的心猛然跳将起来,不由凝视这张闭着眼享受的脸。他是个什么人?警察? 侦探?法医?律师?法官? 这张脸此时竟越来越觉得熟悉,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师傅饶有兴趣地问:\ “什么案子?还是那件绑架案?\ ” \“那件?早结了。 \ ”客人得竟决地飞起了没有毛的眉际,\ “不过,这次更严重,是杀人案。\ ” 师傅吃了一惊:\ “哦?!\ ”我也是心底暗惊。但我吃惊的表现非常细微,所以 我手指间的剃须刀并没有颤动。 客人说:\ “现在的杀人事件是越来越多了,杀人和吃饭一样简单。也好,不 致我们这号人过份闲着……呵呵……\ ”他干笑两声。 师傅有点诧异:\ “可报上没见啊……\ ”客人将脸抬高了五度,说:\ “当 然喽。这是昨晚的事,而且警方没有公开案情。我嘛,因为几天前曾接受被害人的 委托……\ ” \“啊?\ ”师傅比刚才更吃惊了。 我也是。这回由于吃惊过度,剃须刀险些割破了客人的皮肤,惊出我一身冷汗。 客人也觉察到了,睁开眼睛,眇了我了眼,说:\ “小兄弟,小心些刮。凶手 的手段可比你强多了。\ ”我竭力控制自己内心的紧张和混乱,堆出一副笑脸:\ “先生,您说笑了吧。\ ”客人却正色道:\ “我可没说笑啊。凶手杀人的手法是 用刀害喉,只用一刀就结果了对方的性命。凶手可是比你沉稳噢。\ ”师傅在一旁 插口:\ “那肯定是职业杀手啦。\ ”我说:\ “刚听你说得吓人,所以不免慌了 手脚,对不起。\ ”边说,边用温热毛巾替他擦脸。 师傅笑着说:\ “阿坤,你可得小心啊。这位可是附近大名鼎鼎的侦探毛力啊, 也是我们的老顾了。哈哈,别被案子吓跑了一手好技艺啊。哈哈。\ ”我一边答应 着,一边给客人抹上剃须泡沫。 现在的我,完全是表象与本质的脱离。但我又得让表象压倒本质,无论我内心 有多紧张混乱,但我的双手和面孔上都要出奇的镇静。 我拿起刀,以最稳定的动作给客人刮着面。稳定的动作倒也渐渐平静了我那几 乎就要跳出胸口的心。 师傅却似乎对案情很感兴趣似的,不断地打听:\ “现在有没有线索?\ ”毛 力说:\ “这我可不能说。\ ”师傅笑道:\ “保密?你若说出来,说不准我还能 帮忙呢?上次的什么抢劫案,还不是我给你帮了点忙?\ ”毛力不禁笑了起来,我 立即将刀抬离他的脸三寸,唯恐伤了他的脸。 毛力说:\ “王老板,你又想讨悬赏啦?这回不同,不能多说了。\ ”师傅说: \ “我明白啦。凶手那么厉害,肯定是什么杀手组织的,保不定还得牵上国际黑帮 呢。你是怕了吧?\ ”毛力从鼻孔中传出一记冷哼,鼻毛似乎动了一动,接着他的 眼睛第二次睁开:\ “并非一点线索没有。\ ” \“这么说,是有啦?\ ”师傅关 掉了小笼头,转身问。 我的心再一次可恶地,不可阻止地从胸膛里冲上来,让我一阵窒息,我的全身 的每个细胞都紧张得收缩真情为,我的瞳孔也在收紧,嘴唇白得泛紫,手上的青筋 根根突出来。 毛力不紧不慢地说:\ “我已经知道,凶手使有的凶器是柄长约寸的德国*** 剃须刀,刀锋极薄。\ ”师傅说:\ “那是高级货。\ ” \“更重要的是,凶手— —\ ”侦探的目光忽然停在我的刀上,声音变得颤抖,\'他是左撇子!\ “他的话 还未完,我左手上的剃须刀已割破了他的喉咙! 这是我十四个小时内杀的第二个人。 至今,我都想不起来,我的剃须刀是如何落在那个没眉毛的侦探的喉管上的? 就如我前一次杀人一样。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