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井 那日风和日丽,我与美子、阿青结伴到望江公园凭吊薛涛。由于人地不熟,三 人在走了些许冤枉路之后才找到公园的正门。见了园里修长碧绿的秀竹,我们忍不 住欢叫起来。 望江公园,是为纪念唐代著名女诗人薛涛而建。相传这位奇女子曾于1200多年 前居于此,使得当时的才子骚人争相拜访且引以为荣,最出名的就有两个:元稹与 白居易。 踏进门坎的第一步,你就会感到这儿是与世隔绝的人间净土,幽深、典雅,含 着一丝淡淡的飘渺与书卷气,慨叹也只有像薛涛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子才配游徜在这 儿。秀竹亭立,搭成一道幽幽冥冥的长廊,让你在不觉间也飘起了一股仙气,吞吐 着此境的精华。我想象着薛涛在明媚的春光里临风而立,衣袂飘飘,轻吟着“漫把 诗情访奇景”,期待远方未归客的到来。那种满心的期望,那对幸福的执着追求, 也让灵动的风儿呜咽了,穿越千年的时光,吹送到我的心里——薛涛呵! 景致深了又豁然开朗,碧绿之后是鲜嫩嫩的新绿,惹人眼,又让人顿生怜意。 曲径上,探寻着佳人的遗香,怅怅然“花开不同赏”;小桥流水,玉叶明花,那位 薛涛可是在望着,期冀着抛却世俗的有情人,吟诗作画,双宿双飞?可是啊,望穿 了秋水,只有回回的杳无音讯——张远夫走了,姚员外走了,白居易走了,元稹也 走了。“借问人间愁寂寞,伯牙弦断已无声”,她的容颜枯了,她的泪竭了,她的 心也慢慢地萎缩了,毕竟,没有人愿以前程来典当她这个被没入伎籍的女子呵,就 连最狂放不羁的元稹也没有。 “风花日将在,佳期同渺渺。不同结心人,空结同心草。”她以极度的苍凉与 郁忿吟哦,将手中的红笺片片撒向锦江,心也随着飞舞的红蝶儿慢慢地落到了水中, 流向远方。红笺? 她唇边闪过一丝凄美的笑,那是用心浸制而成的呵,哪里是甚么清冽冽的井水、 正当时的艳骨?那一口井,倾泻了多少的相思呓语与此情绵绵,天可知!伎?她笑 了,泪也流出来了,滴到了井里。 薛涛慢慢地淡化在脑海里,我眼前正对着的是一口井,一株大树,一阙朱墙。 井给整修了,加了一个石盖,朱墙想必是后人建的,惟有树,可能曾日夜守护着这 口饱含着清泪的老井——佳人井,容颜不衰。大树可铭记,在风吹的簌簌里夹有多 少声深情的召唤;大树可铭记,在后人的凭吊里又有多少声的惊叹与惋惜。这一切, 大树记得,大树为证——老井呵,你不必再暗自嗟呀。 时光又慢慢地遣去,飞回到曾光耀历史地大唐。在漫天的落英里,在秀挺的竹 林边,那位佳人轻挑暗拨,唱着“琴里知音唯绿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眼光平静 而又迷离,或许她已不再期待,或许太久的期待使她累了,总之她不再望着江那边 的行者,满怀了希望旋即失望。她望望灌注了她的梦的那口井,轻摇了头,叹道: 老了,无力了。便向着夕晖走去,风吹起了她的裙裾,飘飘欲飞——她是斜阳暮里 的蛱蝶,美丽而又哀愁。 薛涛走了,可是她的灵魂亘贯千古,依然停留在井边,环旋在园子里。 游人唧唧喳喳地留影,美子和阿青也留了,可是我没有,因为我不足以亵渎她 那如竹如水的才情。 薛涛井,红颜薄命——我要走了,大树在呜咽。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