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始的故事 作者:张冠李戴 现在又是个寂静的初秋的夜晚,钟表走动的声音很清晰,秋雨细小地敲打窗 户。整个世界都睡去了。人们甚至能够清晰地聆听自己灵魂的声音,有一种不设 防不世俗不虚伪的真实。摊开手中这份简历,我看到了附在上面的他的照片。在 昏黄的台灯下,他笑的好灿烂,大概是刚毕业不久照的,有一抹天然的青涩,和 现在每每的自负神态形成反差。 我没想到今天去公司收拾东西会翻到他的简历,公司再一次解散了,这让我 无奈,毕竟这里有过太多关于他的回忆。文件和书籍之类的散了一地,我和小陈 一点点的把它们整理装进纸箱。“蕴姐,这些是在公司工作过的同事简历,你看 还要不要?”小陈问我。于是我就接过那一打简历一页页翻看,在还没做好任何 心理准备的时候就翻到了他的一页……根本没想过他来公司时也是递了简历的, 只听说他是经理不知道从哪个大公司挖来的,因为他的设计水平实在了得。 我把那份简历拿回了家,这应该是阔别一年半之后获得的为数不多的关于他 的消息。简历上的证明照也是我拥有的他唯一的照片。秋夜微凉,心湖也泛起微 波……自己都知道过去很久了,可是为什么还要去想呢?不错,从见第一面开始, 就已经证明他是我找了二十多年的那个人,但是与此同时,现实也残酷的证明了 他不是属于我的,只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而已。 有些事兜兜转转,无非是上天在开的一个玩笑,就像我这次再回公司,也是 因为听说可以再跟他合作。其实我早知道公司的前景不容乐观,老板到是好人, 只是他不是个真正的商人,他可以重头再来无数遍但是结局会大同小异。去年整 整一年,我在帮老板撰写一部画册的文字部分,但是刚刚写完,公司就因为项目 不慎赔了一大笔钱宣告解散。九个月后,老板给我打电话说他又卷土重来了,要 我回去。他还说:“那本画册要继续做,健东也答应回来,图片部分就由他来设 计,他的水平你相信吧?这是你们合作的第一部大作……” 就为他这几句话我便回去了,可以想象能跟健东合作对我有多大的吸引力! 其实我们共事也不过三个多月,但是缘分就是如此,时间永远不是界定情感的标 尺。过去的三个月,我们还用了一个多月来“冷战”,没有原因的,就是见了面 不打招呼,谁也说不出什么。但后来一下子就找到了共鸣,两个月时间我们合作 了三块大型展板的设计与文字,几乎朝夕相对,火花肆溢……我一直都渴望我的 这本画册能让健东来设计图片,这几乎成了一个梦想。 重回公司,才发现物是人非。除了老板,其他的员工都是后招聘来的,这让 我有几分寂寞。虽然我们没把原来的公司做好,但是我依然承认原来的那些同事 都是很敬业的,也是很有能力的。我开始期待他们能回来几个,当然最期望的还 是健东……我知道这个想法是带着罪恶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日日期待。 他没有回来,有时候我不免迁怒于老板:“你不是说健东也回来吗?怎么到 现在就我一个老员工回来?那画册怎么办?” “我给他打电话,他说好像在外地,过几天回来就跟我联系……”老板被我 逼的脸红。可是过了十多天仍没有消息,我又开始催老板,他有点不耐烦:“要 不你给他打,你不是也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我……我是公司里第一个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可是却从没给他打过。过去 在工作以外的时间我会跟他互发e-mail联络,甚至公司解散之后我们还沿袭了这 种方式,但是这种方式太局限了,不容易第一时间获知消息,我们也就是这样断 了联络…… 一个月后终于证明他不回来了,老板说健东找过他,问了公司现在的状况, 老板告诉他重新来过是很困难的……于是健东决定不回来了,因为他妻子怀孕了, 他现在要准备担负三个人的生活,他一定要找个收入很高很稳定的公司,而他也 有这个能力。 他的妻子,这是一切原因的结果。他不能回来,他不能爱我,我不能跟他合 作,我不能爱他……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他有妻子,而且他的妻子即将为他诞一个 爱的结晶…… 他现在一定很高兴,虽然他还时常调皮得像个大孩子,但我知道他很喜欢孩 子,特别是儿子。有一次办公室的人闲聊,业务部的小毕说他的同学姓王,而按 照家谱,孩子名字中间的字应该是“国”,他让我们帮忙想想叫“王国什么”比 较好。健东乐呵呵的说:“咳,那还不简单?叫”王国奴“吧。”引得全办公室 的人大笑不止,嘘声一片。然后有人问他:“你的下一代没家谱限制吧?”他说: “怎么没有?不过中间的字应该是”德“,鄙人姓刘,儿子正好叫”刘德华“, 不错吧?”看他那副得意的表情就是非儿子不养了。 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因为他横看竖看都不像超过三十岁的人, 而且每天都穿得有型有款,像随时准备相亲似的。更重要的是他从来都不提家事, 而且还跟办公室的王老五们鼓吹“别那么早结婚,没什么好处”,一副“世人皆 醉我独醒”的洒脱。哎,他的隐瞒骗过了所有的人,也正因如此,所有的人也都 将眼光瞄准了我们。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总是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他跟我也没话,我们都好 像当对方不存在。不过常理上我和他应该是公司里合作最密切的灵魂人物,一个 广告公司的创意部,平面设计和文案是相辅相成的。直到有一天他拿了几张自拍 的底片,说是要参加一个国际摄影大赛,只是片子的名字还没取好,想让大家帮 帮忙。 “虽然是摄影大赛,重在看片子的水平,但名字也是很主要的,它代表了你 的主题是否新颖明确,立意是否独特……” “你干吗不请我们的才女帮忙,人家写小说的,配个名字还不小菜一碟……” 于是他静静的走到我旁边,出乎我意外的叫了我一声:“小蕴,帮帮忙……” 就是那一声吧,那温柔的一声,之前的所谓“冷战”像春天的破冰,让我自己都 觉得离奇。这不是很自然吗?我们什么矛盾都没有,怎么这么久没打过招呼? 那天中午吃晚饭我们就开始交谈,是的,是交谈,我想知道他摄这些片子时 的想法。那些照片拍得真得很不错,至少我很喜欢,因为比较抽象。第一张是天 空,不但是蓝天白云,还有电线杆子的一角和一架若隐若现的飞机,让人看起来 天空是倾斜的,但是又很丰富,于是我给它取了个反差很大的名字《疏离》;第 二张是往汽车玻璃上拍的,而透过玻璃刚好映射出路边的高楼,反光的地方呈现 高亮度,像一只眼,于是我叫它《倒置的眼》;第三张是一块方砖路,很独特的 花纹,但无端缺损了一块。我明白这是一种意象的表达,不如给它直观的名字 《缺》……谈了快一下午,后来已经不是单单在说取名的事,而是在沟通创意的 表现手法。健东说我取的名字几乎就是他拍这些照片时想要说的东西,只不过他 用图片表达出来了,而我是用更具像的文字,殊途同归,看来我们合作是有默契 的…… 就这样,沉默打破了,我们一下子就变成了互相欣赏的搭档,接下来公司的 几个设计活动我们都合作得很出色!更奇怪的是我们的品位也越来越吻合了,有 一天不约而同穿了同一个牌子的牛仔裤+ 纯白的T-shirt ,被同事大肆揶揄;第 二天我赶紧换了一身装扮,戴了一枚青铜的复古戒指,谁知被同事发现健东手上 的和我的一模一样……太离奇了,我的这枚戒指是我爷爷的哥哥留下的,据说到 是一对的,但是另一枚很早就丢了,难道会到了健东手里? 同事一致认为我们有问题,而且就算没有问题也应该发生点问题了,他们甚 至说我和健东就应该是一起的,因为太有默契。别的公司组织展览会,他们一致 推举我和健东代表参加,结果会前还有一场电影,真让我们措手不及。我下意识 的说了句:“还有电影?也没准备看电影啊……”健东笑笑在我耳边说:“还要 准备什么?给你买苞米花?我可是很久没跟女孩子看过电影了……” 我就坐在他身边,近得几乎听得到他的呼吸,虽然眼睛盯着银幕,但心一直 没放在电影内容上。间隙,他扭头看看我,居然温柔一笑,然后目光又转回去, 也许他也没看进去电影的内容吧。我承认我欣赏过许多男孩,但是都不是这种感 觉。我对他们的欣赏很多都是表象的,比如他们足球踢得很棒,或是歌唱得不错 之类,但是健东第一次让我意识到由创作引发的内在的共鸣和火花!我们选择的 表现方式不同,但是对事物的感知却是一致的,而且是不同寻常充满创造性的! 这有点像《笑傲江湖》里的剑曲同舞,一首“笑傲江湖曲”和一套蜿蜒诡异的剑 法杀伤力是一样的! 我们都很喜欢音乐,尤为难得他跟我都喜欢“The rolling stones”和“pink floyd ”,这让我异常兴奋,总算我再在公司电脑里放这些音乐没人敢反对“太 闹了”,因为全公司最棒的音响就是健东用的那台苹果电脑,而现在主动放音乐 的多半是他。但是我得知他已经有家室也正是因为我们喜欢的音乐……那天他有 感而发问了我一句:“你为什么喜欢摇滚乐呢?”我想想说:“因为摇滚让人思 考,而我喜欢的这两支乐队的音乐更充满探索和实践……”他笑了一下,自言自 语的说了声:“为什么我媳妇儿就不会像你这样想……”我霎时愣住了,费解的 看着他,发现他的脸也突然红了,半天,他对着我很严肃的说了一句:“我结婚 了。” 在此之前我们相互没有任何表示,但是这一刻之后我们却感觉到一种难言的 尴尬。那天,老板让他去观摩一个设计师作品展演,他非跟老板说要带我去,因 为创意部都需要学习,于是老板同意了。 观摩完毕我准备直接回公司,却被他一把拉住。“出来坐会儿,好吗?”我 看着他的眼睛,难以抗拒。这是他第一次请我到外面坐。 我们进了附近的麦当劳,空气有点不自然,也许这是小孩子来的地方吧。 “小蕴,我真的觉得我们认识挺奇妙的。在此之前我没想过会认识像你这么 有思想的女孩,假如你是个男孩子的话,一定跟我一样酷。” 我打量他,然后笑,“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自己?” 他也笑了,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始说:“我……跟她认识五年了,其 实也一直是朋友,但是后来我失恋了,是她一直在我身边,我觉得她是个好女孩, 一直到半年前我才决定娶她……”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我问他。 “因为……最近我迷惘了。因为我认识了你,能给我创作灵感的你,能跟我 谈兴趣和理想的你……而这些都是我和她不曾谈及的。我和她的对话永远很现实, 工作、身体、家庭……她不懂创作,也不喜欢摇滚乐,就是那种很平常的女孩, 喜欢做家务,喜欢照顾我……” “找老婆应该找那种女孩,我太理想化了,很不实际。”我幽幽的说,心里 却有种强烈的失落。 “不,你很有激情,对一个创作人来说,激情是很重要的,而且他需要和一 个能引发他共鸣的人不断交流,这样才更利于创作。有时候,我想我跟你在一起 肯定会有很多创作的火花!因为你看得懂我要表达的东西。” “是吗?……”我有点局促,只好笑笑。 “上次你帮我取名字的几张照片都入围了,还没好好谢你。我最近真的有点 迷惘,甚至问自己为什么没多等半年,如果我晚半年结婚就会遇到你……”我看 到他低着头,而我已经有点想哭的冲动了。 这就是宿命吧,在得知他结婚了的那一霎那,我也在想为什么没早一点认识 他。寻寻觅觅找了二十五年,他是我最想找的那个人,而且从一开始的看似“冷 战”开始就已经证明我对他的感觉不寻常,偏偏我不敢去正视。现在一切都大白 了,却也没有机会了。在今天之前,我以为这份遗憾就由我一个人慢慢化到肚子 里就好,但是现在,当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遗憾的时候,这份感觉就变成了两份, 让我无法再安之若素的去伪装……但是,不伪装又怎么行呢?心动了,但我们不 能行动,这是最清楚的原则啊! 我从没想过会爱上有妇之夫,但是三年前我却立过一个誓言:不抢属于别人 的男人。那个时候我失恋,确切的说是我的他被我的好朋友抢走了。在此之前我 也笨得要命,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我和俊生的事大概事无巨细都跟琳说,只是 觉得琳和俊生是大学同学,大家都是自己人。琳也口口声声跟我说:“放心吧, 我跟俊生不来电,否则我们大学四年早在一起了……再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 希望你是幸福的……”那番话曾说得我热泪盈眶,我更加信任琳。然而两年之后 的一天当我亲眼看见他们亲昵得在一起的时候,琳却不能给我半个字的解释。于 是我成全了他们,但是我诅咒“第三者”!我告诉自己就算这辈子不嫁也不去爱 别人的爱人!辛晓琪的那首歌叫《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那段日子我经常听这那 首歌以泪洗面。是啊,都是女人,何苦要这样呢? 我会适当避开健东,除了工作上的事需要探讨,其他的一概不提。健东也看 出了端倪,其实他就坐在我身后,每天,他的苹果机里还是照样放着“The rolling stones”和“Pink floyd”的激昂音乐,偶尔还会听到他随着哼唱几句。但是我 知道他不快乐,好几次我用余光看到他,他的眼神根本不在电脑上…… 我想我该做些什么了,否则我们两个就这么陷在了这段不可能开始的感情里。 追我的人挺多的,像涛,他从初中就开始对我有好感,但我跟她一直保持“哥们 儿”的关系,他居然也无怨无悔。我给涛打电话,故意很亲密:“干吗呢?想我 没有?” 涛受宠若惊,因为他从来都感觉得到我刻意保持的距离,但今天我突然如此 放得开,他赶忙说了好几个:“想,想,想……”我告诉他公司里的小姜刚收到 他男朋友送的花,涛马上说:“这有什么?十分钟以后你也会收到一束……”于 是放下电话我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健东看到有人送花给我会是什么表情,我也 觉得自己很无聊,害得涛为我破费一束花……想着这些我居然有点紧张,估计时 间快到的时候我去了洗手间,一直待了二十分钟才出来,走到办公室门口还装作 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桌上果然放了一大束鲜花,健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然后挤出一 个微笑继续低头工作。办公室的小姑娘们立刻将我围拢,问长问短。小毕竟然冲 着健东大喊:“让你不着急追,本来你可以近水楼台的,现在又杀出一位……” 我想此刻谁也想不到我和健东在出演一出戏,个种滋味只有我们俩知道。 那天下班,我捧着那一大束花下楼,看见健东也下来了。他拉了我一下,伸 手拦了一辆TAXE,为我打开车门。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他小声说:“这花那么 漂亮,做公汽会挤坏的……”他没有上车,我看到他将风衣的领子立起来,慢慢 的走在风中…… 老板接了一个珠宝的广告,要我和健东作得漂亮点。健东说可以上街走走, 看一下商场里的那些珠宝广告,于是我又跟他出来了。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一幅 橱窗里的巨型海报吸引了我。绛红色的背景,好像是一匹锦缎营造出的效果,一 颗硕大璀璨的钻石闪动着诱人的光芒,我看了一眼品牌,是“周大福”。健东也 陪我站在橱窗前,他说他家里有很多“周大福”的广告页,都作得很漂亮。我随 口问了一句:“为什么呢?你喜欢收集这个?”他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不是, 是当初我给我媳妇儿就买的”周大福“,买的时候一块儿给的……”他说完这话 立刻抬头看看我:“对不起……” “干吗?刺激我啊?明知道我还没人肯买钻戒求婚……”我刻意装得轻松, 其实我多想眼前的这个人是会送我钻戒、向我求婚的人!可惜他已经买给别人了。 “你放心,以后肯定有人给你买,而且买个更大的,像昨天的花那么大……” 我不知道他是在祝福我,还是在隐隐的吃干醋。 “健东,不如我们在这里分开,分头行动,这样看到的会多一些,待会再用 手机联络。”我想我们现在是需要分开的,否则大家都无法释怀,不利于工作。 于是我们分开了,我漫无目的的穿梭在高楼林立的水泥森林里。太阳的光有 点炫目,让人不敢直视。街口的小录像厅居然在放根据渡边淳一小说改编的电影 《失乐园》,我知道 电影以纯洁、凄美的视听语言表现了一场悲剧性的婚外恋情。影片中大段描 述他们灵肉交融的性爱,美得摄人心魄。这对相爱之深而又为社会所不容的男女 最后在紧紧的拥抱中服毒死去,以至任何人都无法将其分开。一段多么奢糜而又 恣肆张扬的爱情啊,犹如绚烂夺目而生命短暂的樱花。我是无论如何没有勇气那 么做的,甚至我和健东连手都没拉一下。 时间差不多了,我又走回了那个“周大福”的橱窗前,刚准备给健东打个电 话问他在哪里,只听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噢,你也在这里吗?”这是张爱玲 关于爱的诠释的名句啊!我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地点,出自他的口。转过身, 我看到他帅气的笑脸,我知道这半天他也在努力调整心态,现在是故作轻松了。 “走吧,回公司吧。”我跟在他身后,边走边继续想张爱玲说的“于千万人 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 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好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 也在这里吗?“可惜,在缘分的时差里,我们没有像今天这样巧遇,我们真的是 晚了一步…… 没有想到公司会突然散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健东还问我有什么打算,我想这 也许是个彻底断开的契机,就告诉他可能会去别的城市发展。一起走到楼下的时 候,他突然叫住了我,我看他一眼,停在那里,很希望那一幕永久定格。 “小蕴,能不走还是别走,要不,以后就难见到你了。”他说的甚是动情, 让我不由感动。我笑了一下,然后故意问他:“你以后还会找我?”他说:“保 不齐就有事求你呢,也许照片获奖了我还会请你吃饭,或者我会问你借The rolling stones的CD……”我从背包里掏出那张CD:“不如现在就借给你吧。”他赶忙说: “你不会以后都不给我机会了吧?”我又笑:“别说的那么暧昧……” 我们就这样分别了,那年圣诞节他给我发了一张自己设计的FLASH 卡,带着 那份心酸的浪漫,我去北京转了一圈。这期间我们用E-MAIL联系了一段,但每次 都是言简意赅,彼此问候一声,再叮嘱彼此珍重。有一次他给我写了几句话,最 后一句是“我媳妇儿来了,不说了,其实我也没干什么……”我能想到他给我写 MAIL的时候是带着一点“心虚”的状态的,不知道该欣慰还是心酸,于是我决定 连这种联系方式也不必了。我重新申请了一个电子信箱,把手机的号码也换了。 在北京待了两个多月。回来遇到同事说健东到处找过我,那个同事还多嘴问 我:“怎么?跟他闹别扭了?恋爱的人都会这样的,你和健东是绝配,我们都看 好你们……” 那天晚上我再次打开了原来的电子信箱,里面有21封未读邮件,全是健东发 过来的。他说他接了一个服装厂的样本设计,但文字部分新搭档做的始终不能令 他满意,所以他要找我帮忙。样本设计只有8 天时间,所以他找我找得很急。后 几封邮件他说已经超过8 天了,但他的作品还没交工,就是为了等我。拖延一天 要扣除他报酬的5%,我数了数,他最后一封邮件已经是拖延了15天…… 真的很惭愧,我没想到他会有这么重要的事找我,否则我一定帮忙。跟他合 作是一种快乐,所有的思想、激情都会在那一刹迸发!那也是一种快感,是思想 的交配触发的快感!但是现在我让他失望了,他一定以为我在躲他,不肯帮他。 算了吧,这样算了也很好,他对我没有好印象了,慢慢也就不会再想了…… 之后我开始收拾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其实我也很喜欢设计,我自己画了 张设计图,然后请了工人,亲自指挥施工。那段时间经常出没于装饰材料市场, 于是不修边幅,每天一件黑衬衣,一条破牛仔裤,头发随便束一下,跟那些批发 商们大嗓门的砍价……也就是那天我在买地板,砍完价正准备找人搬货,我看见 了他!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她!他们互相搂着腰,亲昵的说着什么,一起从我身 边走过。我想跟他打声招呼,但是看看自己灰头土脸的,于是到嗓子眼的话还是 没喊出来。他的她并不漂亮,而且很瘦,穿一套像运动装一样的白衣服,束着马 尾,看起来就像个女学生,但不可否认,她比我幸福。我想起他说给她买的“周 大福”,也想起他每次都叫她“我媳妇儿”,然后我叹了口气。 天亮了,我发现台灯一夜没关,他的简历真实的摊在桌子上。又看了一眼, 决定把它放起来。已经过去一年半了,我再次回到公司没有等到他回来又再次经 历了解散,眼下我要做的就是再找事做。可是我很迷茫,脑子很乱,我想还是呆 在家一段时间,自己写点东西。 和我一样寂寞的手机今天忽然会响,于是我接。“您好……”“小蕴吗?我 是健东。”天啊!听到他报上名字的一刹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过我还是很 高兴。“你好,好久不见了,你现在做什么?”“我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设计, 听说你又回公司可公司又解散了……想问问你现在干什么?”我暗自惊奇,他消 息到蛮灵通。“没什么,我在家当”作家“呢,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咳,鼻 子下面不是有嘴吗?我还不能打听啊?谁像你,失踪了,也不管我了,我可是一 直在关心你的。”他说完很自然的笑笑。我觉得他的心态变多了,看来事过境迁 他也想开了,也许当时他只是短暂的迷惘罢了,根本没像我陷得这么深。 “小蕴,我怕你想不开又去外地了,所以赶紧给你打电话。我朋友的广告公 司,待遇不错,你去试试吧,也不用提我,去了牛一点,就说你过去在多家广告 公司做过文案。现在到哪面世都不用谦虚,谦虚了人家还看不起你,你就属于太 谦虚那种,所以我要叮嘱你……还有,我给你他们的电话,你跟他们联系之后有 什么情况再给我打个电话,让我放心……”我一直听他说着,感觉着他的悉心叮 咛,忽然眼睛湿了。 我象征性的跟那个公司联系了,然后也没有去,我告诉健东我又找了一份更 合适的工作。他说那他就放心了,我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在喊他,他临挂电话之前 又叮嘱了一句:“常联系啊。” 很满足了,因为我已经确实感到了他的关心,而且这次我根本没想到他能帮 我找工作。我又打开原来的那个电子信箱,想给他好好的写个mail表达谢意,没 想到打开信箱我先看到他发过来的信: “小蕴: 直到现在我还是想说认识你是很奇妙的事。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再次回到公 司,你明知道公司的结局还会是这样。我很感谢你,你自己背负了很多,而让我 的家庭没有一丝动摇。要不是你的理智,也许我还会……现在,我已经做爸爸了, 让我的儿子代表我向你致敬!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和我现在一样幸福!看 附件吧,我的得意之作。 健东” 我打开附件,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趴在雪白的床上,他的表情和他爸爸一 样酷。我把一切收好,然后安安心心的开始写我的文字。我想那个女人不会怪我, 因为我只拥有一个没有开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