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墙 一天,正在埋头写稿,听得有节奏的叩门声,且固执,持续不断,极不情愿地 起身去开门。因为思想一旦被打乱,待到人去重新落座,总要半天收拾不回来的。 门开处,是H. H进屋,问询一声:老师在写什么?不等回答,便一脸报功的喜 气模样,从手包里取出一份杂志,翻了几下递给我,不无得意地说:我写了篇关于 你的散文,发了,责编是我的哥们。我看题目是《在音乐中写作的诗人》,文中说 我每当写作时,必放音乐,什么《高山流水》,什么《梁祝》,什么《命运》,什 么理查德。克莱德曼,什么凯丽。金……没有了音乐,就一个字也写不出,音乐是 我的写作生命云云。他坐在沙发上边抽烟喝茶边等着我的表扬,甚至还有混顿酒饭 吃喝的意思,我却被气得哭笑不得。 其实,我的在写作时放音乐,不过是被逼上梁山罢了。先是住在一个大杂院中, 虽写稿时关门闭窗,但外面的各种声音还是要挤了进来,先在屋里转圈儿,而后就 钻进神经中去,往往搞得我心烦意乱,没办法写下去。有时就骑车跑到公园或湖边 上去,但这也难得找到一处清静之地。后来搬到一座公寓楼上,依然不能躲避四邻 的喧闹。经过反反复复,非止十次二十次的苦恼之后,就发明了用音乐来抗拒驱赶 噪音的办法,且美其名“音乐墙”。意思是用音乐围起一堵墙来,让身心浸润在音 乐中,免受外界骚扰。这也不过是禅家所谓“烦恼生菩提”而已,在没有办法的情 况下想出的办法。所以,每当H 或别的朋友来时,一推门,扑面而来的就是音乐的 声音。故而H 就想象出,我只有在音乐中才能写作的故事。 说实在的,在各种的噪音中,最不能忍受的,还是作为自己的同类——人所发 出的声音。院子里有时有二、三妇女,坐在太阳下拉家常,东长西短,女好儿坏, 高一声低一句的。我最怕的就是这样的“闲话”,让你不能不听,不能不分散思想, 因为你一听就懂啊!如果是鸟鸣是兽叫,或者是风声雨声甚或汽车火车飞机声,便 没有那么严重。听不懂它声音的内容,就不会太分心。所以对付人声的办法除了堵 耳朵这种消极办法之外,积极的方法就是以声消声。用音乐筑一道墙,将那些噪音 挡在耳之外,心之外。 或许是习惯成了自然吧,在后来很长的时间里,每当要写东西的时候,就自然 而然地先选一盘磁带,将音乐放出来,然后参禅一般,放下别的纷乱心思,让自己 安静平和下来,进入写作的状态中。而一旦进入写作状态之后,音乐就可有可无了。 有时一篇文章写完了,站起身,活动一下发酸的腰腿,这时才注意到,嗯,好象什 么没有了,一想,原来是磁带转完了,音乐早就停止了。 感谢音乐,感谢我的“音乐墙”。 它让我在许多充满噪音的日子中,有了一个可以躲藏自己,静静思想和写作的 地方。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