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白花 乔去了。我看着她站在一片云上,向我挥手告别。可她的身躯却躺在我的怀中 睡着了,而且永远不再醒来。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轻轻为她唱起那首只有我 和她才会唱的歌。 睡吧,睡吧,风儿走来了。/风儿走来了,睡吧,睡吧。/鸟儿在湖水中飞翔, /树上开满了白花。/睡吧,睡吧,青草茵茵,/我们的歌声流传…… 乔一动不动地听着,我没有看她熟睡中的脸庞,我想象着她的容颜,纯洁而明 亮。萨克斯从风中飘过来,不再是那支浪漫的婚礼曲,而是送来永恒的忧伤。乔躺 在我怀中,那为了等待而痛苦的生活,已为她关上了沉重的大门。风雨也不再伤害 她的双眼,而是让她越来越干净,越来越可爱。就像她当初走来时,湖水洗着她洁 白的身影,她一尘不染,仿佛童话中的仙子,也仿佛在那个许多年前火红的七月, 城外的榕树林中,蝉声如雨,一次又一次滋润了干枯的心田。 在屋外的老墙边,一棵月季树欢快地生长着。七月,为它毫不顾忌地生长准备 了充足的理由。我看着它结满绿色的小铃铛,在风中似乎发出悦耳的声音。这是一 个傍晚,我给它浇了水,默默地看着它。第二天清晨,那些悦耳的铃声消逝了,取 而代之的是一阵欢笑和歌唱。我急忙打开屋门,惊讶地看到无数张粉红的笑脸。这 棵月季树是她亲手所栽。她说:“我正在一点点地融化在月季里。”她说这话时, 无比平静,这是我意想中的事情。我知道,乔和这棵月季化为一体了。我不能阻挡 她,甚至不能劝说,因为一切都为着一个缘字。她现在作为一棵月季,我们的缘变 得更加深远。她不在了,这棵月季有一天也会消失,但大地上的月季是不会从我生 命中消失的。在我的心中,一个瞬间过去了,却留下一个美丽的永恒。 当第二天清晨来临时,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走出屋门,那一树的粉红已经变 成了朵朵的素白。我知道,这是乔写给我的唯一的一首诗了。我无声地为她清洗着, 不让半点尘土沾染了她。我懂得这种特别的语言。 我想,有一天,我也要离开这个世界的。那我就化作一杆竹子吧,不,应该是 一片竹林。 在夏天的清晨,叶片上挂满硕大的露珠儿,冬天也不退缩,照样坚持着生命中 的绿色。也许,我和乔,竹子和月季,在另一个世界里,又会结下另一段不了的缘。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