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之死 冬天过去,春天到来的时候,我将在室内藏了一冬的紫罗兰、石榴等搬到阳台, 让它们也来沐浴些阳光,享受点春风。花草是有灵性的,我知道正如我爱他们一样, 他们也爱着我。在我伏案写作,灯下读书时,是他们默默地伴着我,让我感受到生 命与生命间传递着的种种神秘信息和语言。 在温暖的阳光中,紫罗兰青春勃发,不断有新的茎叶生长起来。那株石榴也不 落后,抽绿吐芽,身姿摇曳,欢快如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在春寒尚未消尽的时候, 就悄悄开放了它火红鲜艳的花朵。我的欣喜之情,是无法掩饰的。于是我想,应该 给他们增加一些养分,那他们就会长得更好,花也会开得更艳更多。 但是,对于养花我是太缺乏知识和经验了。我不明白该给他们增加些什么养分? 恰在这时我发现阳台的一个角落中有一纸箱,纸箱中放着一袋袋的酵母片,这大概 是前任房客留下来的。对这种助消化的药,我并不陌生,过去因消化不好曾服用过。 我想,这酵母片一定是由一些有营养的维生物合制而成,人能吃,那么植物就一定 也能吸收。于是,就给石榴和紫罗兰的盆中,各倒上了一包,并用水浇浸了,发出 一股类似牛粪的气味。我想石榴和紫罗兰们能茁壮地生长,暂时有一些怪味儿,也 是可以忍受的。 但是,我无知的爱很快就受到了惩罚。先是紫罗兰肥厚的叶片由舒展而变为卷 缩,一副疲惫、苦痛的样子。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原因,只能是这酵母片了。看来 它不合紫罗兰的胃口,因为,同时施放的石榴,还是叶绿花红的,并无什么异样。 人不也因体质、好恶的不同而挑拣食物么,想来植物们也是如此吧。于是便急忙给 紫罗兰重新换了土,不久她又渐渐舒展了叶片,开放出梦样的花儿,元气一天天恢 复起来。 然而,就在紫罗兰转危为安之时,石榴的病象却开始显露出来。也许石榴的承 受能力比较强,想极力抵抗住那些侵害自己的东西,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先是正在 盛开的石榴花儿,一朵一朵地从枝头脱落下来,接着是那些绿色的叶片,开始一点 点卷缩……我急忙像抢救紫罗兰那样给她换土、浇水,然而,石榴的干枯却不可遏 止地继续着。我天天看着她,像看着自己生命垂危的亲人,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无力 挽救,内心充满深深的自责和苦痛。是我害了她啊! 那时正是6 月,是石榴最好的花季,她却死了。不是死于恨,而是死于爱,这 尤为让我难过。她的叶子干了,却不落,且依然是绿色的,就那样卷在枝头。在干 了的枝叶间还有一枚刚刚绽放开一点点的花蕾,也干在了枝头,鲜红如一点渔火。 我自知石榴复活无望,就将它自盆中拔出,这才发现,石榴的根须被烧坏了,如同 开水烫过的一般。 石榴之死,对我来说是失去了一个朝夕相伴的密友甚至爱人。自从在未来广场 与她相逢后,在两年多的时间中,没有任何别的生命像她那样每天与我面对和交谈, 倾听我的欢歌或长叹,阅读我的写作、孤独与漂泊。 我知道,对于死亡来说,任何的忏悔和眼泪都是没有用处的,惟一可以汲取的 是教训:爱,如果是盲目和无知的,不但不能使被爱者幸福和快乐,还会带给她灾 难和不幸;只有坚定而清醒的爱,才是应该的,也才是无悔的。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