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清的运道真的来了,袁世凯死了没几天,就有好消息传进了紫禁城。前民政 部尚书善耆和巴布扎布起兵勤王,和民国军在北面乒乒乓乓打得热闹,没几天就打 了大胜仗,逼近了张家口。张家口,这离北京才多远一点,骑上马跑起来也就一天 的功夫,没准哪天醒来就能看见大清的兵。紫禁城里的人们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李富贵也高兴,比别人还高兴,没事就朝北面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就像听见了张家 口传过来的枪声,这枪声怎么听怎么象过年时放的爆竹声,一边听着一边想着:这 大清复辟了,我不就成了小德张了吗?往后这好日子还过得完吗?姥姥的,熬了这 么些年,这叫人过的日子吗?再不出头真没天理了。想着想着,李富贵嘴角流下了 一串口水,没人说,这几天宫里流口水的人多去了。 外面打得热闹,北京城里也不消停。原本宫里的人担心外面打得太狠了别把这 边逼急了,甭管怎么说现在北京城还是民国的天下,人家咳声嗽满紫禁城的人就得 被震趴下。新上任的民国大总统黎元洪还真派人进宫来了,不是来咳嗽的,是来给 万岁爷请安的,不单请安,还送回了被袁世凯要去的皇帝仪仗。这下宫里的人放心 了,李富贵也放心了,黎元洪不是袁世凯,他不想登基,不单不想登基,他还拥戴 着皇上。甭看外面打得热闹,那是虚的,是装给别人看的。宫里的人这么想,宫外 的人也一样,往日里东躲西藏的亲王贝勒大臣们也象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挂着嘉 禾勋章招摇过市。平时里闲得发慌的内务府也突然间忙碌起来,拟旨赐益法,赏朝 马,授南书房行走,带着秀女进后宫,偷偷摸摸地招进新太监,一切得准备在头里, 别等人勤王军来了手忙脚乱。乍一看,宫里还真有点兴隆气儿。 紫禁城里人们的高兴劲儿没维持几天,坏消息来了,勤王军没打下张家口,起 了内乱,带兵的巴布扎布被手下给杀了,善耆不知溜到哪儿去了,勤王军也散了。 这消息引起了宫里的一片叹息声,人们恨恨地想,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没等人动手, 自个儿先跨了,这叫那门子事儿。不过这坏消息没怎么影响到宫里的兴隆气象,因 为北面的是散了,南面的勤王军又要来了,这事儿李富贵还是听内务府的赵公公说 的。 赵公公冒着一头汗找到了李富贵,顾不得喘口气,大声说:“小李子,勤王军 快到了,你这几天多个心眼儿,别到时慌手乱脚的。” 李富贵笑着说:“赵公公,您先把气儿喘匀了。勤王军?不是散了吗?又来了? 看您那着急样,没弄错吧?” “没弄错,小李子,要来了,就在这几天,没准就是一两天功夫。” 李富贵看看他,觉得不象弄错的样子,就说:“来了最好,这不都盼着吗?可 前两天才说的散了,这会子又来了?别急,您慢慢说,看您的脸,对,就是那儿, 您先擦擦。” 赵公公一着急就冒汗,汗水和脸上擦的粉一搅合,李富贵觉得看着渗人。 “小李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事儿是真的,我也才听说,这不就忙着过来 了。”赵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绢擦了擦脸,李富贵信了七八分,别是张家口已 经姓大清了吧。 这么想着,就问:“赵公公,照您这么说,张家口拿下了?” “不是那边,是南面,两江总督张勋的勤王军已经到了保定,离这儿也就一两 天的路,说话就到。” 原来是南边,李富贵笑着说:“前儿也说到张家口了,离北京城可也不远,还 不是散了,我不是不信,是这事儿太没个准。” “这回不一样,是真的。小李子,我不和你多说了,你心里有个谱就行,内务 府事多,这边我顾不过来,你多照应着。” 李富贵应了,看着赵公公摇摆着走了,心里想着:姥姥的,那来那么多勤王的, 别是又空欢喜一场吧。 赵公公这回没说错,张勋真的来了,辩子军进了北京城。李富贵一大早就从乾 清宫得到了消息,这消息转眼就传遍了紫禁城,人人脸上都露出油光红润的神色, 当班的都换上了新衣服,神武门前也多了些戴顶戴穿袍褂的人。李富贵忙忙地跑到 了养心殿,皇上还不知道这事儿,正坐着喝茶,见了李富贵,说:“今儿怎么来晚 了?” 李富贵跪下磕了个头,大声说:“回皇上,奴才才从太妃那儿来。” 皇上“嗯”了一声,问:“太妃那儿有事儿吗?” 李富贵说:“有事儿,皇上,今儿有大臣进宫给您请安。” “可我待会还得读书呢。” “皇上今儿不用读书,这大臣要紧得很。” “谁呀?” “是两江总督张勋张大人。皇上万千之喜,张大人的勤王军今儿进了北京城, 一切安排妥当就来给万岁爷请安,一会儿奏事处的就报进来,请万岁爷先更衣。” “张勋?就是那个不剪辩子的定武军张勋?” “就是他,皇上好记性。” 皇上又“嗯”了一声。 李富贵爬起来,说:“奴才这就伺候万岁爷更衣,张大人一会就到。”一边说 一边扶着皇上站起来。 李富贵伺候皇上换好了衣服,回到养心殿坐定了,小心地说:“万岁爷,待会 张大人来了万岁爷一定切记要歉逊应答,示以圣德。” “知道。” “谦受益,满招损,皇上越是谦逊,就越显皇上的圣德,还记得前次陆荣庭觐 见皇上,到今天还念念不忘,前儿还写信称颂皇上圣明。” “知道了,这些话是太妃让你来说的吗?”皇上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奴才该死,该死。张大人是大清复兴的功臣,皇上切记不可怠慢了他。” 皇上哼了一声,不吭气了。 说话间,外面报进来,两江总督张勋到了,在门外侯驾。 皇上看了李富贵一眼,有些不安的样子,李富贵心里也是扑扑的跳,轻声对皇 上说:“有请张大人。” 不到一盏茶功夫,张勋来了,慢吞吞地跪下来磕了个头,说:“臣张勋跪请圣 安。” 李富贵没见过他,皇上也没见过,一张黑黑的脸,粗胖的身子,长着一颗硕大 的脑袋,看不见脖子,背后留着一根花白的长长的辫子,不象大清朝的两江总督, 倒有点象御膳房的厨子。李富贵有些失望,皇上也一楞神,李富贵低声说:“万岁 爷请赐座。” 皇上缓过劲来,说了声:“张大人请坐。” 张勋谢了座,也仔细看了看皇上,好一会没说话。 “皇上真是天姿聪明。”张勋终于说话了。 “我还差得远,我年轻,知道的事情挺少。” “本朝圣祖仁皇帝也是冲龄践祚,六岁登基。” “我怎么比得了祖宗,那是祖宗。” 说完这两句又没话了,两人就这么坐着,李富贵拼命向皇上使眼色,心里暗暗 地说着:说话,说话呀。皇上看了他一眼,把脸转过去,还是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张勋说:“臣此次进宫,一来是给万岁爷请安,二来是拥戴万岁 爷复位听政,复辟大清,现在万事俱备,一切已经妥贴。” “这个……”皇上皱起了眉头。 “当年隆裕太后不忍心为了一姓的尊荣,让百姓遭殃,这才下诏办了共和,谁 知道办的民不聊生,臣以为共和不合咱们的国情,只有皇上复位,万民才能得救。” “这个……这个得和太妃商议。”皇上红着脸说。 张勋看着皇上,停了一会,说:“此事还请皇上三思,臣要去给太妃请安,先 告退了。”说着站起来。 皇上点点头,说;“张大人请便。”张勋慢慢地退出了养心殿。 李富贵和皇上一起长出了口气,李富贵心里微微有些失望,这张勋怎么看怎么 不像个人物,就凭他要复兴大清朝,这事儿可有点悬,再一看皇上,眉头也皱着, 没准也是这么想的。大清朝复辟了,北京城家家户户都挂出了黄龙旗,买不起绸子 面的就用纸糊一面,好几年没见的袍褂也有人穿着上街了。人人脑袋后面突然都多 了条辫子,满大街上窜来窜去的人象是从棺材里钻出来的。混混们的气焰也重新嚣 张起来,手里拿着花高价买来的“宣统上谕”,走路都是横的,嘴里嚷嚷着:什么 民国,共和,共你个屌,看看,这还得是咱们大清朝。胡同里的报贩捧着一摞一摞 的上谕,不停地叫着:“买古董咧,这玩意儿过几天就成古董咧,六个大子儿买一 份可不贵,来一份,您?” 紫禁城里也热闹,每天里亲王贝勒,孤臣孽子人来人往,皇上也没工夫读书了, 整天在养心殿陪着他们议事,下达上谕。李富贵站在皇上身边,看着下面满屋子的 人,有什么得先过他的手,皇上复位了,他的面子也和往日里不一样,甭说一般在 宫里行走的人,就是老一些的也不敢对他不敬了,赵公公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地喊 “李公公”了,大伙都明白,他就是将来宫里第一有势力的人,和以前的小德张一 样,李富贵自己也明白,这就要得势了。 复辟后的一天下午张勋和醇亲王进了毓庆宫御书房,一见皇上,张勋就涨红着 脸说:“黎元洪竟敢抗旨,拒不受命,请皇上马上赐他自尽吧。” 皇上吃了一惊,问:“他怎么了?” “皇上复位,黎元洪理当辞去大总统之职,他不但不辞,还赖在总统府不走, 一天岂能有二日,就请皇上赐他自尽。” 皇上看看醇亲王,醇亲王没吭气,就皱着眉头说:“这个,我刚一复位,就赐 死黎元洪,这不象话,当初民国的时候不也优待过我们吗?” “黎元洪是乱臣賊子,元凶巨恶,岂能与天子同日而语。” 皇上看看张勋,又看看醇亲王,过了一会,说:“这事儿我得先问问太妃。” 醇亲王说:“这事不急,宜缓。” 张勋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坐了一会,说:“这事请皇上明断,我去给太妃请 安,就先告退了。”醇亲王也就顺着告退了。 皇上歪着脖子想了一会,问李富贵:“你说这事儿该咋办?” 李富贵听了半天,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也知道大总统的脑袋不怎么 安稳,暗暗地想着:别介,这才刚复位,还没怎么坐安稳,杀什么人,今儿你得势 就杀了他,这万一明儿又民国了,这一紫禁城的人还有活路吗?听见皇上问他,忙 说:“万岁爷,这些事儿奴才不太明白,还是皇上自个儿拿主意的好,奴才觉着醇 亲王的话有理,这事先不急。” 皇上叹了口气,说:“赶明儿问问太妃她们吧。” “扎。”李富贵应了,接着说:“万岁爷,您要是累了就去歇会儿?” 皇上摇摇头,说:“我不累,想到园子里玩会儿。” “皇上想玩什么?奴才这就伺候皇上起驾。” 皇上想了一会,说:“前儿不是看了蚂蚁搬家吗?今儿还去看。” 李富贵应了,扶着皇上出了御书房,进了园子,一边说:“这两天天气好,不 知道能不能看得到。” 两人在园子里逛了一会,找了几个蚂蚁窝,蚂蚁也没给皇上面子,懒懒的爬来 爬去,不象是要搬家的样子。李富贵说:“万岁爷,今儿看不成了,您先歇会,赶 明儿它们搬家了再来吧。” 皇上点点头,说:“这几个蚂蚁窝要留着,不许碰。” “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待会你没事去乾清宫,看看有太妃那儿有什么话。” “扎。”李富贵应了,说:“皇上请起驾,这儿风大。” 正说着,李富贵听见一阵轰轰的声音,这声音是从天下传下来的,抬头看看, 晴天白日,不象是打雷,皇上也听见了,停住了脚步。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奴……奴才也听见了。”李富贵觉得那声音越来越大,不是打雷,打雷没这 么闷,这是什么这是,李富贵再一抬头,看见天上有一个黑呼呼的长着翅膀的玩意 儿,一开始象只小鸡崽那么大,转眼就变得和一只老鹰差不多大小,没错,是这玩 意发出的声音。 “万岁爷,是它,这是什么?”李富贵高声喊着,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护,护驾。”皇上颤抖着说,紧紧地抓住了李富贵的衣服。 这时那长着翅膀的玩意儿抖了一下,丢下一个黑色的东西,象是下了一个蛋, “吱”地尖叫着,直往下面落下来。 “下,下蛋啦。”李富贵大叫了一声,眼看着那颗蛋落了下来,就听见“嘭” 的一声炸响,李富贵一个跟斗摔在地上,皇上紧抱着他也一起摔到,那声音就象小 时候有人猛不丁用铜锣在他耳边狠敲了一下,震得他耳朵嗡嗡的,接着闻见了一股 子硫磺味。 皇上“哇” 的一声大哭起来, 李富贵一翻身把皇上压在身下,直着嗓子喊: “护驾,护驾,都他妈的来护驾。” 外面哗的进来一群人,七手八脚把李富贵掀到一边,架着皇上没命地往屋子里 跑,这时李富贵又听见轰轰的两声巨响,他吐掉嘴里的泥土,朝发出响声的方向看 看,看见两股黑黑的浓烟直冒上去,李富贵心里扑腾一跳,那是乾清宫。 李富贵爬起来,顾不得拍去身上的泥土,一边扯着脖子喊:“下蛋啦,救驾, 快救驾。”一边没命地往乾清宫跑去,天上长着翅膀的那玩意儿绕了两个圈子,懒 懒的飞远了。紫禁城里乱得开了锅,大伙儿都象没头的苍蝇一样跑来跑去,李富贵 到了乾清宫,那儿早围了几十号人。李富贵一进去就看见园子中央有一个五尺见方 的大坑,好在乾清宫还在,没着火,那烟是从后面的花圆里冒出来的,三五十个人 围着屋子,没一人说话。 李富贵先站定喘了几口大气儿,有相识的过来给请了个安,说:“李公公,这, 这是咋回事?吓死人了。” 李富贵见人都站着不动,心里来了气儿,说:“好大胆的奴才,都不要命了? 先别问这是什么事儿,主子要有个好歹你们谁也没好,都等着去死吧。里面有人吗?” “有,李公公,瑾主子在里面呢。”先前回话的说。 “那你们都站着干什么?还不进去救驾?真不要命了?” “李公公,您先消消气儿,这不瑾主子吩咐了不管出什么事儿,任天塌下来也 不准奴才们进去,有这话谁敢啊?这不您来了,您说怎么办吧。” “死奴才,你又不是没调理过的,你没长嘴,不会问啊?” “问了,里面没声气儿。要不,您再问问。” 没声气儿?李富贵心里也打起了鼓,看着屋子没什么事儿,按说里面的人也该 没什么事儿,可那不是常人,是太妃,是平时咳嗽声大一点都会惊了驾的金枝玉叶, 这么大的响动,谁敢说不出事儿,甭说大事,少了一根头发做奴才的也脱不了干系。 李富贵想着不由暗暗后悔,我来着干嘛?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这不是。 事要找上了想逃也逃不掉,李富贵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压低声音说:“主子, 奴才李富贵给您请安来了。”里面没动静,李富贵高点声又说了一遍,里面还没动 静。 李富贵伸手想推门,想了一会,退后几步,低声问刚才说话的人:“里面就瑾 主子一人?没其他人?” “回李公公,有其他人。” “是谁?” “是张勋张大人。” “你他妈想害死我,怎么不早说?”李富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您老也没问不是。” 李富贵走到门边,高声说:“奴才李富贵,给主子请安,主子可安好?”连说 了三遍,还是没动静。 李富贵横了横心,尖着嗓子说:“奴才李富贵,给瑾主子请安,主子要是安好, 请给奴才个话,奴才问三回,要是没主子的话,奴才大胆,这可要进去了。” 还是没动静,李富贵心里也有些发慌,跪下来磕了头,说:“奴才该死,请主 子恕罪。”说完站起来,伸手去推门。 这时里面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是小李子吗?你进来,旁人都散了吧。” 李富贵呼出了一口长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向身后挥了挥手,说:“大伙儿 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仔细别惊了驾。”说完一推门,进了乾清宫。 屋子里满地是被震碎的西洋玻璃渣子,中间摆着的那个隆裕太后坐过的绣龙墩 也滚在一边, 桌子椅子都是东歪西倒, 李富贵也顾不上这些,站在屋子中间说: “主子,奴才李富贵来了,主子可安好?” “小李子,你进来。”瑾妃的声音是从内室传出来的,那是太妃的寝室,那是 亲王贝勒也不许进的地儿,李富贵咬了咬牙,说:“奴才护驾来迟,该死。”低着 头弯着腰进了内室。 一进去李富贵先闻见了一股子血腥味儿,他没敢抬头,扑地先跪在地上磕了个 头,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小李子,你先起来,我没事儿。” 听见这话李富贵先宽了一半的心,站起来,仍旧不敢抬头。 “皇上没事么?” “回主子,万岁爷没事。” “好,那就好。小李子,这儿有人受了伤,你得帮我想个法子。” “主子,是谁,谁受了伤?” “你先过来看看。” 李富贵慢慢地走过去,抬起头,就看见一张大床,瑾妃斜躺在床上,头没梳, 头发披着,也没穿宫服,脸上也没抹粉,用被子盖着大半个身子,被子里还有一个 人,李富贵一眼就看见那颗大脑袋,真是张勋的大脑袋。 “是他,他受了伤?”李富贵颤抖着问。 “是,小李子,你得替我想个法子。” “主子,奴才看这得请太医来。” “不行,小李子,这事儿不能请太医。” “这,这,奴才也没法子。” “小李子,你先看看伤。” 李富贵凑过去,瑾妃拉开了背子,李富贵看见了肥肥的一个身子,面朝里,在 肩膀上插着黑呼呼的一片东西,正往外冒着血,他看了一眼,忙退后了两步。 “主子,奴才实在没法子。” “小李子,今儿你帮了我,往后有你的好,你想个法子。”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这不是。李富贵咬咬牙,想了一会,说:“主子,那我就 试试,有毛巾没有?” 瑾妃递过一条毛巾,李富贵左手拿着毛巾,右手捏住那片东西,说:“主子, 我可要动手了,您招呼着,别让他出大声。”说完用力往外一拔,一股子血喷出来, 李富贵忙用毛巾捂上去,张勋闷哼了一声,瑾妃忙捂住他的嘴。 李富贵用毛巾捂一会,看看血浸透了,又换一条毛巾,总算是把血给止住了, 他吁了口气,说:“主子,再多的法子奴才也不行了,这血不知能止多长时候,依 奴才看,还得请太医来。” 瑾妃皱了皱眉,说:“这事儿不能让太医来,你赶快想法子把他弄出宫去。” 李富贵吓了一跳,说:“他这样能动得了吗?” “这不是让你想法子吗?” “主子,这一出门可就都知道了。” “那也不能呆在这儿,这会子宫里乱,等会人来了,更没法出去。” 李富贵觉得自己真冤,怎么这浑水就让自己给躺上了呢。现今想不管也不行了, 真要出了什么事儿,第一个倒霉的不是自个就没天理了。他想了一会,说:“主子, 依奴才看只能这样了,我这就出去找张大人的手下,让他们找一顶暖轿来,这边准 备好了,从门口就抬出去,以后谁问也不认,这儿的奴才们主子可得招呼好了,别 让他们乱说。” 瑾妃白了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是张大人?” “奴才,奴才见过他。”李富贵头上又冒出了汗,“主子要是觉得这法子不好, 就请主子拿主意,奴才去办。” 瑾妃叹了口气,说:“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就按你说的,你快去吧。” 李富贵跪下磕了个头,正要出去,瑾妃说:“小李子,等这事儿过了,有你的 好。” 李富贵没敢回话,心里想着:姥姥的,有我的好,你不来找麻烦就算磕头碰着 天了,也就是这几年,要搁从前遇上这样的事脑袋安稳不安稳就难说,这叫什么事 儿这叫,这不是自找的吗?一边想着,一边一溜烟地出了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