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 作者:虚舟 忘了是哪一天,16 岁那年初夏同桌的女生在还我的课本里夹了张纸条:你说 女的比男的大会不会不好? 接书的时候没注意,是晚自习时忽然发现的。那时比现在老实得多,头壳里还 真的 99% 是书,剩下的 1% 的“杂质”就是看到纸条时脸上的热,但第一反应是: 身边这个女生早恋了!接下来当然也是一番猜测,积极非常地罗列了一张黑名单: 臭弟、口水坚、猫屎强、水皮,老祥嫌疑最大,这小子平时就老夸身边这位长得漂 亮。趁着茫茫的晚自习逐个扫瞄过去,都不象又都应该是。 问我的?我在纸条上加了个问号推回给她。yes ,纸条太小,她写在反面。 还 YES 呢,老师教你英语就这样用啊。他妈的老祥,你要象我坐这么近你就 知道什么叫雀斑了,比麻子还难看。何止呵,上学期无意中和她对视过,两秒不到 却至今记忆犹新:甚至还有点斗鸡!会不会不好?我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你问老师吧,我在纸条上不无凶残地写道。 很快中考就过去了。暑期里每天疯跑乱窜,反正天太热闲着也是热,几天就把 原来还算白净的自己给跑得黑不溜秋的。一天晚上回到家时,那时还长着一张胖嘟 嘟圆脸的小妹笑嘻嘻地说:“阿哥,你有一封信。”信?在哪儿?在老妈那里呢。 老妈神情沉重而严肃得不得了,似乎肩上压着养不教母之过的重担。这么一来,我 一时也很有些不孝有三有信乃大的感觉。 “怎么回事啊?放假才几天,昨天在路上碰到你了,象黑碳似的。天这么热出 门为什么不戴个帽子……早想给你写信,但每次都不知道写什么好,担心又让你生 气,象上次那样……看你学得那么轻松,这次肯定又能考好。 我这学期都不知道在学什么,不知为什么,复习时又老是学不进去,很可能只 能去读职高了……“ 唉,干嘛“不知为什么”?还能为什么,早恋呗。上学期还可以的,我第二你 第六,至少混上普高是没问题的。 “前两天遇见蔡玲、许东祥他们,说多约几个同学一起去海边。怎么样他们跟 你说了没有?我没心情去,如果你去,我也去……” 那些王八蛋怎么没跟我说?这个老祥,不会真的担心我跟他抢吧? 海边我没去。后来听老祥说她也去了,不过,不象没心情的人,笑得一点也不 比谁少,在沙滩上扬起的沙子最多。 新学期又开始了,去了一些旧面孔来了一些新面孔,年年如此,没什么可值得 我注意的。 一天又是晚自习,都读职高的蔡玲和老祥来了。蔡玲塞给我一封信转头就走。 她跟我有仇,有一次考试她让我同桌帮她作弊,我故意大声咳嗽把她俩送给正苦无 跳蚤可抓的老师,从那以后她不停地为我找了一串很可爱的名字:王八蛋、神经病、 乌龟、狗腿子等。说来还是同桌体质好一点,除了当场白我一眼并没明显的后遗症。 可气的是老祥,只见个鬼脸,紧跟蔡“老师” 走了。看来,在刚刚过去的暑期里,我的兄弟已经成功地杀入敌营了,就不知 道是叛变还是潜伏。 信封上没字,但我却突然一下子就知道里面的字出自谁的手。我清楚地记得打 开信封的自己的手是颤抖的。 “我已经决定不读书了,到我爸的工厂去做工。因为,我知道我读不下去了。 “我错了,我以为我们平时聊得那么随便那么好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 能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我至少整整一个学期都是在心慌意乱中渡过的,上学期 好一点,这学期根本就不行,一坐到你身边,我的脑袋就乱了,课怎么也听不进去。 “上一封信你没回我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去海边的,但我还是去了,万一你突然 改变主意了呢。直到在回来的车上,我才确定你真的没来。我什么都忍住了,但太 累了,不小心睡着了,被蔡玲摇醒后,我才发现自己哭了,放在腿上的衣服被打湿 了一大片。 “不要笑我傻,你不能笑我的。还记得那张纸条吧。知道么,你在班上年龄最 小,我比你大了一岁零九天。 “好好读书吧,将来要考上大学啊。” 那天晚上的自习课我当然没上完,我去找蔡玲了。 “干嘛?别问我要地址,我也不知道!她家去年就全搬到厦门去了。” 蔡玲还是凶巴巴的,但突然就哭了,“都是因为你!要不怎么连我都不给留地 址!” 三年后我没考上大学,心痛至今,即使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 蔡玲后来说如果我想要,可以给我几张那次他们去海边的照片。我知道她的好 意,但谢绝了。我还用照片吗?多少次午夜梦回,横溢入耳的清凉里,清爽的鬓角 点缀着几个雀斑的果然很美的她哪一次不在我的眼前!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