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秋天
其实太阳依旧热切而迫不及待地在这个早晨,越过楼层照射下来。所有的鸟鸣
依旧在六点钟的枝丛中穿梭而过。还有蝉,噪闹而固执从耳际包抄过来。
可是,我知道秋要来了。秋是可以等待的。
一
知觉秋的到来,是从那一场雨开始的。
在那个早晨,空气在云层的覆压下,凝滞了一样,所以呼吸象是要从喉咙倒流
的水。
远处的电视转播塔笔直地穿透铅灰的背景。使我觉得雨水可以在它的穿刺之中
一刹奔涌。
笼罩且覆盖。
在雨之前有过骤来的风。从门和窗之间呼啸奔流。然后透过皮肤我可以感觉到
一些凉意一点一点地渗透过来。那些风来来回回地奔走。我知道它们带走热度是在
等待秋。
如果没有跨越了三个季节的等待,你不会感动于一场风。在一场雨之前。
所以在那个早晨,雨在风漫天的铺张之后安然下落的时候,我随手取下等待很
久的风衣。浅的银灰色。风不时地捉住我的衣角,将积累了三个季节的灰尘抖落。
我看见自已象是一只平和的大鸟,缓缓滑翔。
那个早晨风吹走了鸟鸣。一些竭力黄熟的叶子,骄傲地飘落。女孩子们依旧留
恋在夏的简单披挂里,而我和我的银色风衣已经被风饱满涨起。
无风不雨。
只是雨真正来临之后,风静止了。它们在拉开一场序幕之后,悄然隐退。我知
道进入秋时,雨是最合适的主角。而且在感官上,来自天空的透明液体更适合一场
虔诚的沐浴。
拒绝雨伞。拒绝风。拒绝一切影响雨点垂直下落的拦阻。一场从发端开始的打
湿,可以让一些情绪温柔地潮湿。我不拒绝泪水盈眶并漫溢。在一场雨里。
所以,在秋分前的一天,你会看到街头一袭起伏的银色风衣。象抖动的翼翅。
一张挂满雨水的脸。无数朵透明旋转的水花,起起落落。
如果不是经过漫长的守候,你不会感动于一场风。不会感动一场雨。
二
我不知道对于秋的眷慕是不是缘于一个夜晚的月亮。
记不得年少的孤独为何沉迷于一种固执的印象。好象是深秋的月特别明净。空
的旷的蓝的净的天上,稀疏的星粒瘳落散布。月光清冷而沉静。从虬枝指天的暗墨
丛林中倾泻。
一切思维可以停滞。好象是坐在长城上,淹没于群山的苍莽;好象是呆立在黄
河岸边,一任岁月荣辱无惊;没有来路。没有去路。你会知道所有的语言都会在一
刹苍白。
所以我在所有的季节固执地沉默,固执地从阳光的眩目耀射里寻找月亮。月亮
在天上,无论黑夜还是白天。我看得到。她在阳光里浅浅地隐着。云一样的漂浮着,
风一样地流动着。
所以我的皮肤在经过一个夏季变得异常黝黑。我的眼睛常常越过人群,越过喧
哗,有一种游移。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在寻找着什么。
我相信我们在很多时候固执于一种习惯。好象是习惯于每一个早晨亲吻你的脸
延续一个梦。好象是每一个夜习惯于一支烟的引燃开始一场梦。
我们习惯于爱情。爱情习惯于和你在一起。在每一个清晨,习惯于臂湾里有一
张安然依傍着的脸。
习惯延续着习惯,让我们觉得世界很安全。你还在。爱情不会走远。
所以,在爱情抵达之前,我固执于一种习惯。习惯于在你对面。习惯于对你说,
我在。
我还在。爱情会来。我固执于一粒种子变成果实。
从上一季的秋,到这一季的秋。秋和秋是可以相叠重的。我可以安然地把爱情
收拢存放。把第一个完整的四季烙上你的名字封存于一粒种子。
三
我习惯于站立在阳光下观察自已的影子。面南而立,有一天我的影子会和我等
长。黑夜和白昼平分。
我习惯于在阳光下旺盛蒸发,血液浓密而坚实。有一天会有一场雨。让秋临近。
四
只是秋始终在一场苦夏背后的。所以我必须学会舍弃一些负重,保存足够的水
份来持续生命的行走。
原来没有人的相伴可以和一个人的安然的静候相抵并论。原来我可以依靠于一
种固执的习惯抵抗一些温柔的侵袭。
树木和树木在一起。森林是很多树木在一起。为多争得一缕阳光而更挺拔。为
多争得一份舒展空间而直指蓝天。
生长。生长。苦夏是一个旺盛生长的季节。
有时候我感觉自已在沉潜。在阳光不能抵达的海底。在海草不能依附的冰冷岩
面。在游鱼拒绝嬉戏的黑暗里。
我不再言语。我用沉默抵抗来自深层水的压力。没有种子会拒绝土地的厚重冷
寂。
一些期待宽容生发。如果你快乐,我不介意爱情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一些信心一层层地累积成珊瑚。如果我不停地生发,我会在某一天重新沐浴透
明地穿过海水的阳光。
爱情会在适当的时候遭遇。
五
只是雨已近下了。一场雨会结束一个季节,也会开始一个季节。
六
第一次品试一杯茶。
那些焙干的绿色叶蕾徐徐开绽。隔着玻璃杯,你会看到谷雨前的一山的莹绿。
口舌生津。
终于知道好的茶,并不是她格外的色彩,格外的味道。而是她深刻的后蕴可以
唤起你的舒泰和休闲。那是一种贯穿并激活你自身的力量。
生长了四季的爱情呢?
七
八月七日立秋。
南雾
SOUTHM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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